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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兆頭】安東尼與阿茲拉 (上)

我想寫一個羅密歐與茱麗葉成功私奔以後發生的故事,想必他們的家族,嗯,不會太高興。


文中瘟疫醫生的治病辦法,看起來簡直就是胡鬧,但也不是我瞎掰的。我們知道中世紀歐洲的醫療發展還在摸索當中,常與神學、星象學、神祕學、鄉野奇談和想像力混合在一起。你生病是因為觸怒上帝、身體裡的四種體液不平衡、某個行星走到某個位置所導致。文中所有醫生的處方,都是出自一本書,《餐桌上的中世紀冷笑話 Ask the Past》(我認為這中文譯名很爛),裡面的紀載。作者收集了在各種古書裡找到的日常生活建議指南,這些幾百年前的人教導民眾解決從如何治療青春痘(塗抹鴿子血或敷上新鮮的肉片)、如何照顧牙齒(用亞麻布按摩牙齒和牙齦)等健康諮詢到各種人際交往甚至親子教養的疑難雜症。非常有趣,有些甚至很驚悚,大家有機會可以讀一下。


感謝大家給我的留言和意見,雖然我沒有回覆(因為我很笨),但還是非常謝謝你們。希望你們也喜歡這個故事。下一章我會努力盡快寫出來的。


*****


1. 阿茲拉小姐


克羅里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初期症狀已經存在上千年,但他從來不以為意。他是個惡魔,擁有的魔力足以令這副容器維持在健康狀態。但那是1348年,黑死病從地中海世界的東邊升起,迅速往歐洲投射死亡的陰影。克羅里並不擔心自己得了黑死病,但東西故障了總要檢查一下,就像你聽見馬車輪軸在滾動的時候發出怪聲,也不能置之不理一樣。人類的身體找人類的醫生修理,似乎很合理。


更何況,他沒辦法跟其他惡魔討論這件事。他的同事任其容器腐爛發臭,從不認真維修,保持清潔。他們總得等到身體的哪個部位掉下來,才會十萬火急趕回地獄重新申請派發一個新的。如果這世上有比人間的行政人員更加奉行刁難主義的,那就是地獄的行政人員了。這個身體明明可以用上一萬年的,為什麼才過三千七百年就壞掉?你有遵守例行保養程序嗎?你得先填好這七十六張申請表格,詳述你接下來五百年的危害人間計畫,我們才會讓你的申請開始跑流程。克羅里絕不想跟這些人打交道。


他是在透過酒館老闆的介紹找到這位奈頓醫生的。雖然克羅里並不要求多高的醫療技術,但目前在巴塞隆納合格的醫生不多,他們都被請到疾病開始肆虐的城市去了。奈頓醫生才剛抵達巴塞隆納不久,就住在酒館的樓上,租了一間位於市中心的空房子,準備營業。克羅里到的時候,醫生正指揮僕役搬動一包包的藥草,堆在房間的一角。他有備而來。


「事實上,我是被一位憂心忡忡的貴族大人聘請來為巴塞隆納可能發生的疫情做準備的,這些藥草也都是他出錢購買的。」奈頓醫生邀請克羅里坐在房間中央的一張小椅子上。「是斐爾大人,你聽過他嗎?我想他應該是巴塞隆納的執政官?」


不,他是個天使,克羅里想,緊張兮兮的天使,有一頭蓬鬆的金髮。「斐爾大人,當然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來找我,克羅里大人。」奈頓醫生問。


克羅里想了想。「我有時候會頭痛。」


奈頓醫生要克羅里張開嘴,然後開始拉著他的舌頭檢查,又幾乎把整張臉貼在他的側臉上,就為了看看他的耳朵裡面,還往他的頭敲了好幾下,最後扯著他的眼皮,要他眼珠快速轉幾圈。


「我覺得你的腦袋看起來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應該是你的眼睛。」奈頓醫生就事論事地說。「你有注意到它們是黃色的嗎?而且瞳孔是直的耶。」


「我們就忘了眼睛這回事吧。」克羅里彈指,把「克羅里的眼睛有問題」這件事從奈頓醫生的腦袋裡抹去。「專注在我的頭痛上好嗎?」


奈頓醫生抖了一下。「頭痛,對。你在什麼狀況之下會頭痛?」


克羅里雙手抱胸,開始努力回想。他記得最早的一次,是在一千三百四十年前,在羅馬,他在一家酒館裡巧遇阿茲拉斐爾。克羅里當時剛從卡利古拉的派對裡逃出來。是,雖然很不情願,但他不得不承認是落荒而逃。克羅里到目前為止也算見識不少人類的能耐,他們總能將愚蠢或邪惡的分數一次又一次推上新高。而卡利古拉在讓人噁心的創造力上真是連惡魔都自嘆不如。


之後阿茲拉斐爾出現了。穿得白白淨淨,笑容有些緊張,問了蠢問題。和卡利古拉的派對相比,阿茲拉斐爾就像晴朗的天空飄來的一朵白雲,是春日清晨在樹林裡害羞綻放的銀蓮花。克羅里有點後悔罵了他,天使只是想和他說話而已。所以接下來一整天他都表現得很紳士。他請阿茲拉斐爾喝酒,吃牡蠣。他的壞心情逐漸被阿茲拉斐爾友善的臉驅散。他們一起漫步在羅馬的街道上,阿茲拉斐爾卻開始批評他的穿著打扮。


「天父啊,你穿的這是什麼?」喝了酒又吃了很期待的牡蠣,阿茲拉斐爾看起來放鬆很多。「黑色托加?你要去參加葬禮嗎?還有掛在手臂上這條是什麼?沒有哪個羅馬公民這樣穿的。」


克羅里眼神空洞。「我才剛到,根本不知道該死的羅馬人都穿什麼。」


「你該好好做點功課的。還有戴月桂冠?皇帝或打勝仗的大將軍才能戴的。」阿茲拉斐爾越講越起勁。「你把頭髮捲成小圈圈要做什麼?女仕才會那樣捲。你現在應該是個男性的外型對吧?」


「好好好,我就是不做功課,穿得像個怪人,行了吧。」克羅里提醒自己不要拉高聲音。「我就是......就是不喜歡這裡。」


阿茲拉斐爾打量他。「我想我可以幫你做一些改造,讓你看起來更像個合格的羅馬公民。那可以讓你在這裡的工作更順利一點,雖然站在我的立場應該是希望你不順利才對。」


克羅里原本已經打算離開羅馬了。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把卡利古拉自發性的所作所為寫進報告裡就好了。但阿茲拉斐爾一臉期待的樣子,他不忍心拒絕。


「倒是你,到羅馬來幹嘛?」克羅里問。


「他們要我來找一個叫尼祿的小孩,給他一些好的影響,沒說為什麼。」阿茲拉斐爾歪著頭。「我的計畫是培養他對音樂的喜好,應該挺不錯的吧,音樂和藝術總是能陶冶性情。」


克羅里聳肩。「反正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阿茲拉斐爾帶著克羅里去找羅馬城中最有名的裁縫師,讓他門口大排長龍的客人都突然想起自己有很重要的代辦事項,必須立刻離開。店裡只剩阿茲拉斐爾和克羅里兩個客人,裁縫師有時間好好服務他們。克羅里站在店中央,認命地舉起手臂,讓裁縫師為他量身型。阿茲拉斐爾拿來一件又一件托加和丘尼卡,在克羅里身上比來比去,還摘了他的月桂冠。他拉直頭髮,試穿一雙又雙涼鞋,換了一個又一個胸針,不同的丘尼卡搭配不同的托加。他還得轉圈,讓阿茲拉斐爾評估整體效果。


最後,阿茲拉斐爾親自幫他穿上選好的托加。天使和惡魔離得很近,近到克羅里可以聞到阿茲拉斐爾的味道,來自伊甸園,花草的清新香氣。克羅里不需要呼吸,但他卻發現自己在阿茲拉斐爾把手環住他的腰,好把沉重的布料繞到身前來的時候,緊張到忘了呼吸,那顆不需要跳動的心像是踩在很燙的地板上一樣砰砰砰跳個不停。阿茲拉斐爾精心保養、修長好看的手指劃過克羅里的肩膀和胸膛,即使隔個一層丘尼卡,克羅里都能感覺到一絲熱度。


他有點站不穩,覺得自己的腦袋怪怪的。他很少意識到這副身體的變化,所以這陣由頭發出的感覺對他來說很陌生。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這是頭痛嗎?


阿茲拉斐爾沒有發現,他把蛇型胸針在克羅里的胸口別好,滿意地笑了笑。「好了,你看起來就是一個得體高貴的羅馬公民。」


「你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這聽起來不像頭痛,而是暈眩。」奈頓醫生一臉疑惑。「這個怪怪的感覺是從腦袋前面、後面、左邊還是右邊發出來的?」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怪怪的。」克羅里說。


「持續很久嗎?」


「也沒有。」


「發生過幾次?」


非要講的話,次數可是多不勝數。克羅里簡單羅列一下:當阿茲拉斐爾對他笑的時候;當阿茲拉斐爾生氣的時候;當阿茲拉斐爾的臉因為看到美食而亮起來的時候;當阿茲拉斐爾幹了蠢事的時候;當阿茲拉斐爾因為克羅里為他摘了新鮮的桃子而向他道謝的時候;當阿茲拉斐爾因為喝了太多酒雙頰染上紅暈的時候;當阿茲拉斐爾為了稀有的珍本書而和古書獵人大打出手的時候;當阿茲拉斐爾輕聲喊克羅里的名字的時候。


奈頓醫生靜靜聽完克羅里的陳述,然後他用對著五歲小孩講話的耐心語氣說:「你忘記呼吸,心跳加速,口乾舌燥,還感到暈眩。我想你不是暈眩更不是頭痛,你只是戀愛了。你愛上這位阿茲拉‧斐爾。阿茲拉小姐是斐爾大人的家人嗎?」


「戀、戀、戀恩呃阿唉愛?戀愛?等等!」克羅里驚恐地睜大眼。「我竟然說得出愛這個字!」


「這有什麼問題?」


「我應該是說不出這個字的!我是惡魔!惡魔無法說出愛這個字!」克羅里跳起來大喊。是的,惡魔無法說出愛這個字,無論他們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發出一連串模糊不清的噪音。


「看來你的腦袋的確有問題。」奈頓醫生沉思。「而且你的脾氣有點暴躁,可能是黃膽汁分泌過多。」


「真的是戀愛,不是頭痛?我會死嗎?」克羅里無法冷靜下來。他是個惡魔,惡魔怎能有愛,這是兩個相衝突的概念。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宣布罹患了惡魔版的黑死病一樣。


「戀愛不會死,而是讓你很快樂。」


「但我不能愛他!」克羅里跌坐在椅子上。「我們是......敵對的。」


「家族間的衝突,對吧?」奈頓醫生一臉同情。「斐爾大人很和善,和他好好談談有沒有解決的方法吧。如果你們兩情相悅,或許用一大筆聘金來化解仇恨?錢對於彌補裂痕總是很好用的。」


「這和錢沒有關係。」克羅里甚至不確定阿茲拉斐爾是不是和他兩情相悅。他們的確相處得很愉快。大部分的天使和惡魔狹路相逢時都會想辦法致對方於死地,但克羅里和阿茲拉斐爾不一樣。他們遠離各自的陣營,在地球上辛苦工作,很多時候,他們能夠依靠的只有彼此,而不是自己人。但這就是愛嗎?


「既然如此,我只能建議一條險路。」奈頓醫生壓低聲音。「你和阿茲拉小姐私奔吧?」


克羅里感覺奈頓醫生像是建議他去喝聖水一樣。「你知道嗎?還是開治頭痛的藥給我吧。」


「你那不是頭痛,是暈眩,而且你只是戀──」


「給我開就是了!」克羅里齜牙咧嘴地說。「我是頭痛不是戀愛!我沒有愛上天使!」


「喔,還說你沒有戀愛,那你怎麼叫她天使呢?」奈頓醫生擺出專業醫療人員不容質疑的態度。「我看的確應該好好治一下你的腦袋,你的體液現在很明顯地呈現一種不平衡的狀態。不過你的症狀似乎很複雜,我想我得把你的頭骨切開來看看才行。」


「什麼?你想對我的腦袋做什麼?」


奈頓醫生從一堆書裡抽出一張黃道十二宮人形圖。「我們得來找個開刀的時間,我看看啊,頭腦的疾病和牡羊座有關,那我應該把時間訂在──」


「我不要開刀,你和你的鋸子都離我的腦袋遠一點。」克羅里強調。「申請新的身體很麻煩的!」


「你這麼不配合我要怎麼治療你?」奈頓醫生拿出一根棍子。「而且,你一定做了什麼觸怒上帝了,鞭笞是唯一的方法,你必須全心祈求原諒。否則不管我開什麼藥給你都不會有用的。」


克羅里就算之前不頭痛,現在也開始頭痛了。他的確在很久以前觸怒上帝,但這和現在的情形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早就聽說人類的醫生不那麼可靠。他在巴黎看見某位收費高昂的醫生治療一位犯噁心的病患,是把烤到出油的熱肉豆蔻,敷在患者的肚子上;他也見過醫生把從搗碎蟋蟀搾出的汁液滴在盲人的眼睛裡,說可以讓他重見光明;一個他在商船上碰見的醫生給暈船乘客的建議,是要他們不分白天黑夜,把一塊新鮮泥土放在鼻子下。奈頓醫生是瘟疫醫生,或許克羅里應該等到真的得了黑死病再來找他會比較適合一點。


「算了,我還是走好了。」克羅里拿出一個金幣,放在奈頓醫生的手上。


奈頓醫生把金幣還給克羅里。「斐爾大人已經支付我整整十年的診金和藥草所需的金錢,任何人來找我看病都不用付錢的。你就當作是一次免費的健康檢查吧,聽我的話。」


「如果你要建議我抓一把泥土觸碰胸口三次,還要念咒語,那就免了吧。」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是專業的醫生!」奈頓醫生惱怒地說。「我才不會用那種幾百年前的老方法,那太荒謬了!聽好了,你要拿一個大盤子,裝滿水,然後加入兩盎司的融鉛,再頂在頭上。」


克羅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或者你也可以用馬鞭草做花環,日夜戴著。」


克羅里快速走到門邊。「我會記住的。」


克羅里從醫院裡跑出來的時候還能聽見奈頓醫生在他背後大喊:「或者你就和她私奔吧!」


整整一個星期,克羅里都戴著馬鞭草花環,頂著沉重的盆子,坐在黑暗的房間裡,好好思考自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說「愛」這個字,一開始沒有發出聲音,之後他小聲地說,彷彿怕有人聽到之後會去向地獄告狀。到最後,他大聲說出來。沒有任何障礙,沒有結結巴巴,他說愛這個字和眨眼一樣容易。他是不正常的,否則怎能說出愛。而他每說一次愛,都會想到阿茲拉斐爾。他突然想起在遙遠的五千年前,在伊甸園的城牆上,他第一次和阿茲拉斐爾說話時,也感受到輕微的暈眩──至少這點他可以同意奈頓醫生。阿茲拉斐爾說他把火焰劍送給亞當和夏娃了。當時克羅里以為是太陽太大,而他剛變成人形眼睛又很敏感。現在想起來,太陽再怎麼大也不會讓他心跳加速,忘記呼吸。不會在阿茲拉斐爾舉起翅膀讓他躲雨的時候,讓他冷血的身體感到一陣愉悅的顫慄。


在家閉關一個星期之後,他終於確定自己的病好了。他想到阿茲拉斐爾的時候,已經不再有暈眩的感覺。雖然頂著裝滿水和鉛塊的盆子一個星期,讓他知道感受到真正的頭痛了,還附加肩膀痠痛和脖子僵硬的問題,但他總算從疑似戀愛的感覺中痊癒了。是的,惡魔怎麼可能愛上天使,這是不可能的。能說出愛又怎麼樣,他克羅里永遠特立獨行,將來有機會在其他惡魔面前說出口應該會嚇死他們,他一定要試一試。


總而言之一個惡魔是不會有愛的。但他還是決定測試一下。


他在能看見港口的山坡上找到斐爾大人,他的阿茲拉小姐。天使正眺望遠方一艘緩緩靠近的船隻。不用看見他的表情,光是看他抓著手指頭的樣子,克羅里就知道阿茲拉斐爾很焦慮。


「那艘船是怎麼回事?」克羅里小心翼翼靠近。那艘船不應該在此刻靠近巴塞隆納的。它來自已經成為疫區的馬賽,阿茲拉斐爾說服市政府禁止這艘靠岸,必須在海上隔離三十天,確定沒有船員染上瘟疫才能進港。如今才過了二十五天。


「我想是哪個貴族大人太想要船上的馬賽皂了。」阿茲拉斐爾轉動他的戒指,眼睛還是盯在船上。「全能的主啊,他們要害死自己了。克羅里,請你告訴我你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克羅里本來想假裝生氣或是說幾句譏諷的話,但他看見阿茲拉斐爾憂慮的神情。「我這幾天都關在房間裡沒有出來,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


「或許船上的人都很健康,」阿茲拉斐爾勉強擠出樂觀的想法。「也是有這個可能的,對吧?他們都幸運地逃過一劫,巴塞隆納也可以逃過一劫。」


克羅里努力看向甲板,認出站在船頭的身影。「恐怕幸運早就溜了,天使,我看見瘟疫了,它也在船上。」


即使沒有世界末日,天啟四騎士還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克羅里見過戰爭很多次,在特洛伊的城牆下,它鼓動阿伽門儂和阿基里斯的爭吵;在高加米拉,它站在波斯帝國的輪刀戰車上大笑;耶路撒冷王國陷落時,它和撒拉丁並肩而行進城。克羅里也在阿拉伯和埃及見過饑荒,三十年前飢荒更在歐洲手舞足蹈。死亡就更不用說了,它的業務範圍大得很。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瘟疫的樣子。瘟疫穿著灰色的長袍站在船頭,貪婪地望著巴塞隆納。老鼠在它的腳邊遊走,帽兜下是一張發黑的臉。


「我也看見了。」阿茲拉斐爾搖搖頭。「我努力了這麼久,還是阻止不了。我要他們注意環境清潔,還有個人衛生,保持室內通風。我甚至要他們多養貓來抓老鼠。他們竟然告訴我貓是惡魔的化身,應該要全部燒死!」


「貓根本不甩惡魔的,牠們才不會幫我們做事。」克羅里說。「人們自己要做傻事,你也阻止不了。」


阿茲拉斐爾轉過頭來看著克羅里。「你剛剛說你關在房間裡好幾天,為什麼?」


克羅里感覺像被刺了一下。「呃,我有一點頭痛。」


「怎麼會?」阿茲拉斐爾伸手捧住克羅里的腦袋。「喔,的確有點固障。還有你為什麼聞起來有一股馬鞭草的味道?」


克羅里全身僵硬。阿茲拉斐爾軟綿綿的手貼在他的太陽穴上,微翹的鼻頭和他的鼻子差點就要碰在一起。他不能動,不能呼吸,心就要從喉嚨跳出來。


「好了,我把你的頭痛和肩頸痠痛治好了。」阿茲拉斐爾把手放下,給克羅里一個安撫孩子的溫柔微笑。「好奇怪啊,你沒有好好保養身體嗎?」


克羅里頭暈目眩,搖晃了好幾下。


「你沒事吧?」阿茲拉斐爾扶著他的肩膀。他在擔心,他的擔心不是給即將被黑死病輾壓的巴塞隆納市民,而是給克羅里一個人的。


克羅里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痊癒,但他現在也不想痊癒了。


「我沒事。」克羅里站穩。奈頓醫生的建議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不去。「我們一起離開吧?」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私奔,克羅里心想。「這城市沒救了,等瘟疫上岸也就沒天使惡魔的事了,我們離開這裡吧。」


阿茲拉斐爾板起臉。「你要我放棄這座城市嗎?很多人會死的。」


「你見過染上黑死病的城市嗎?」克羅里看阿茲拉斐爾搖搖頭,他忍不住激動。「每扇窗都傳出哭聲,每扇門都抬出發黑的屍體,整個城市臭氣薰天,死亡在每條街道上跳舞!你不會喜歡的,更不會喜歡看到小孩子的屍體的。而你什麼都沒辦法做!你無法阻止每場瘟疫,無法救每條命,特別是人類自己決定找死的時候。你看見任何天使在這裡嗎?沒有,連惡魔都沒有。每個人都走了!」


阿茲拉斐爾不說話。


「你知道我是對的,只是接受不了。」克羅里說。


他發現人類喜愛談論世界末日,把那晦澀難懂又神祕的描述當成是一種遠在天邊、充滿禁忌又刺激無比的娛樂。有些教會甚至禁止他們的修士閱讀啟示錄。但僅管只是稍微碰觸真正世界末日的邊邊角角,都讓人無法承受。他們的嚎哭和恐懼與無助的祈禱隨著屍體的惡臭像黑霧一樣在整座城市蔓延開來。那是絕望而悲慘的景象,克羅里不希望阿茲拉斐爾身處其中。他要阿茲拉斐爾當一朵純白的雲,遠遠地飄在空中,也不要落下來沾染人間的塵埃與汙穢。產生這樣的想法令他自己都驚訝,他把責任怪到戀愛這種病上頭。


在拒絕了許多次之後,阿茲拉斐爾還是被克羅里說服了。當瘟疫開始在巴塞隆納踏著優雅的腳步散播病毒時,天堂和地獄就撤守這座城市。在公共馬車上,他們坐在對面,假裝不認識彼此。阿茲拉斐爾拿著克羅里幫他準備的牛嘎糖零嘴,望著窗外。連食物都沒辦法讓阿茲拉斐爾開心起來,這讓克羅里非常煩躁。多希望自己可以坐到天使身邊去,給他一個擁抱,一點惡魔的安慰。但他不能這樣做,他們畢竟還是對立的兩邊,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2. 叛徒


克羅里後來很常想起奈頓醫生的建議,直到六百七十年後依舊如此。這不是克羅里第一次產生拋下一切帶阿茲拉斐爾遠走高飛的念頭,但他很高興這次沒有成功。否則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和阿茲拉斐爾肩並肩坐在巴士上。以前他們必須裝作不認識彼此,但現在他們坐在一起,彼此的手臂和大腿緊貼。阿茲拉斐爾選擇坐在他的身邊,而不是坐到另一個位置上。他選擇和克羅里在一起。


與其轉身離去不如留下來面對,無論好壞,他都沒有離開阿茲拉斐爾。


巴士疾駛在黑暗的公路上,帶他們從疲憊的一天回到倫敦,帶他們回到克羅里的公寓樓下。阿茲拉斐爾下車的時候用輕微責備的眼神看了克羅里一眼,克羅里只是攤開手。他很累了,他們才剛阻止了世界末日,用點惡魔小奇蹟讓原本要去牛津的巴士繞到倫敦來還停在沒有巴士停靠站的地方,不算過份吧?


阿茲拉斐爾的書店在大火裡燒毀了,為此克羅里難過了一下。他在這間書店裡擁有許多好時光。他不想這樣說,但待在書店裡的確讓他很放鬆。他不太讀書,但這是阿茲拉斐爾用了很多心血和愛建立起來的地方,一個小小的庇護所,一個專屬於他的聖堂,只是這裡的地板不會燙克羅里的腳。每一本書都是阿茲拉斐爾閱讀過的,每一個擺設都是阿茲拉斐爾喜愛的。克羅里送的雙馬車雕像,獲得在此長駐的資格,安靜地擺在書架上。他們常在書店裡一起喝酒,胡扯,計畫不能被天堂地獄發現的小陰謀。克羅里喝多了睡在那張舒適的長沙發上時,醒來會在身上發現一張毯子。在這裡聽的音樂不會在兩個禮拜之後莫名其妙變成皇后合唱團精選輯。他們會為了誰是比較好的哈姆雷特而爭論半天,會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黑白老電影,討論好萊塢黃金時代明星的八卦。他們在那張有漂亮木頭紋路的桌子上一起吃過壽司,蛋糕,披薩和義大利麵。他們在這裡吵過架也一起大笑過。


但如果書店沒有燒毀,阿茲拉斐爾現在就不會出現在克羅里的公寓裡了。這不是阿茲拉斐爾第一次到克羅里家來,卻是他第一次留下來過夜。天使花了好長的時間洗了一次非常仔細的澡,之後穿著克羅里的黑色睡衣,站在克羅里的溫室裡。克羅里能聞到阿茲拉斐爾的味道,那樣清新乾淨,沐浴乳的人工香氣也無法遮蓋。


阿茲拉斐爾轉過來,對克羅里微笑,克羅里得扶著牆才不會昏倒。他有預感,今晚之後他們的關係會和過去不同。今晚有事會發生。


「克羅里,有一件事,我想要問你很久了,但是......」阿茲拉斐爾扭著自己的手指。「我不想冒犯你。」


「沒關係,天使。」克羅里靠近阿茲拉斐爾。「你可以問我任何事。」


「你不會騙我吧?」


「在這世上所有的人類所有的天使所有的惡魔裡,我只對你一個人誠實。」克羅里張開雙臂。「我對你毫無保留。」


「就是......每次我來到你的公寓,」阿茲拉斐爾往後指著克羅里的盆栽。「我能感覺到你的盆栽在對我發出求救訊號耶。」


克羅里沉默了一會。「怎麼會?你看我把它們照顧得多好。一定是你胡思亂想。」


「是嗎?它們的確長得很好。」阿茲拉斐爾一臉疑惑。「可是它們──」


「它們要休息了,就像我們一樣。」克羅里推著阿茲拉斐爾往外走。「我們得好好休息才能面對明天的挑戰。」


克羅里趁著關燈的時候狠狠地瞪了所有的盆栽。「叛徒。」他低聲說。


植物們在黑暗中瑟瑟發抖。


克羅里和阿茲拉斐爾一起爬上床。睡覺是克羅里為數不多的嗜好之一,床通常是立在牆邊的,但為了阿茲拉斐爾,克羅里特地把床放下來。很奇怪,和阿茲拉斐爾躺在一張床上反而沒有令克羅里頭暈目眩或心跳加速。在人類的行為模式裡,兩情相悅的兩個人──他現在很肯定這點了,他和阿茲拉斐爾的確是兩情相悅──躺在床上的下一步通常就是用行動證明對彼此的愛意。但現在他很平靜,就好像過去六千年他們每一晚都睡在同一張床上,但事實上這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天使和惡魔,側躺著面對彼此。


「你會緊張嗎?」克羅里問。「他們不會等很久,天堂和地獄,他們對叛徒不會留情。」


「我阿格妮思的預言有信心。」阿茲拉斐爾說。「我們的計畫會成功的。」


「如果沒有成功,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了。」克羅里看著阿茲拉斐爾微微翹起的鼻尖,他好想摸一下。他想,管他的,所以他伸手捏一下阿茲拉斐爾的鼻子。


阿茲拉斐爾眨眨眼。「你在做什麼?」


「我想這麼做很久了,大概從......六千年前吧。」克羅里承認。


「六千年前,你爬上城牆跟我說話,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阿茲拉斐爾輕笑。「現在想想那其實挺危險的吧,你有可能當場就被我消滅了。」


「我知道你不會,我觀察你很久,火焰劍在你手裡跟蠟燭沒有兩樣,你不會傷害我,我就是知道你不會。即使我是惡魔而你是天使,而你......」克羅里有些哽咽。不到一天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永遠失去阿茲拉斐爾了,現在阿茲拉斐爾好好地躺在他身邊,這卻有可能是他們漫長友誼的終點。如果明天他們被識破,他們就會被毀滅了。阿茲拉斐爾所有的美好與溫暖,都要化做一片虛無。「你還是舉起你的翅膀讓我躲雨了。」


「地球上的第一場雨,我們的第一場雨。」阿茲拉斐爾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克羅里。」


克羅里握住他的手。「很高興認識你,阿茲拉斐爾。」


他們一整晚都沒有放開彼此的手。


3. 空氣芳香劑


每個人都是一座大機器裡的小螺絲釘,這道理在地獄也是一樣的。所有的惡魔都有自己的職責,為撒旦擴張黑暗版圖的偉大功業貢獻一己之力。當一個螺絲鬆掉,整台機器就會不可避免地開始出現故障,最終導致解體。


對別西卜來說,這是不可接受的。


身為中階主管,他的工作就是幫上面的人管好下面的人。那就表示,所有的屎差事都要倒在他的頭上。當撒旦被他的叛逆兒子亞當氣得關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肯出來,黑暗議會那群無所事事的貴族坐在燃燒硫磺的火湖旁悠哉欣賞受折磨靈魂的尖叫,而底下的惡魔一個個又開始不安分的時候,別西卜必須出面處理這團混亂。這一切都是因為一根鬆掉的螺絲釘。這個螺絲釘不僅鬆掉,還長腳跑了,臨走之前還拿了一坨屎扔向地獄轉動中的電風扇。


這根螺絲釘叫克羅里。


當然,世界末日突然終止了讓每個人都很難受。他們終於有個機會向另一邊證明,墮落天使比他們這些白羽毛的娘娘腔更優秀,現在這個機會卻活生生被吞進敵基督的肚子裡。大家都很沮喪,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去工作。的確,有很多抱怨和不滿的聲浪,但別西卜總是有辦法讓大家閉上嘴。他以為最糟糕的時刻已經過去了,直到他看見地獄的走廊上出現一支空氣芳香劑才意識到事情真的很嚴重。他派大袞去調查一下。


「現在這狀況很不對勁,怪怪的。」大袞找到別西卜的時候他正訓練他的蒼蠅如何躲過人類揮來的蒼蠅拍。「謠言滿地,別西卜。」


「什麼謠言?」別西卜問。


大袞死灰的臉極為嚴肅。「他們在說,克羅里之所以不怕聖水,是因為天使的關係。」


別西卜想到他們,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別告訴我天使將自己的能力傳給他。」


「這不是能力的問題,這應該是......」大袞想了很久,「應該是體質的問題。」


「克羅里不怕聖水,阿茲拉斐爾不怕地獄業火,他們一定做了什麼。」別西卜一臉陰沉,雖然他平常就是如此,一種專屬於中階主管的厭世感。


「會不會是因為他們相哀矮癌唉嗯噁胚。」大袞努力了一會,但還是無法成功說出那個字,有四個字母,代表符號是一顆紅色的心。「謠言就是這樣說的,因為阿茲拉斐爾呃唉癌哦噁克羅里,所以改變了他的體質或什麼,反過來也是。」


「這跟牆上的空氣芳香劑有什麼關係?」


「他們正在想辦法讓天使捱唉噗惡喔上他們。」


別西卜試著讓自己不要太過震驚,畢竟主管的形象還是要維持的。「我聽說人類受到巨大打擊的時候會出現心理上的問題,讓他們發瘋或做出不合理的行為。你認為這件事有可能發生在惡魔身上嗎?因為世界末日停止了讓大家打擊太大,我需要去找人類治腦袋的醫生來地獄出外診嗎?」


「他們只是想和克羅里一樣,永遠擺脫聖水的威脅,他們得想辦法誘惑天使額喔噁自己。」


「我說的沒錯,他們都瘋了。」別西卜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我不是想攻擊自己人,可是你看看他們,看看我們自己!哪個天使會瞎了眼歐啊唉上惡魔啊!」


「呃,阿茲拉斐爾?」


「那隻笨鳥!他們兩個都是!又瞎又蠢!」


「惡魔們正在改變自己。」大袞耐心地帶別西卜到窗邊,看著在地下室狹窄的通道裡擠來擠去的惡魔們。「看啊!發現了嗎?」


別西卜張大嘴。「他們都戴著......墨鏡。」


「那邊那個,交叉著腿搖搖晃晃走路。」大袞指向右前方。「這一個跟後面那個,穿一身黑。還有這個,把頭髮染成紅色。」


「喔不,不,不不不。」


「哈斯塔脖子上掛著一條上吊繩。」


「上、上吊繩?」


「就是克羅里老是掛著的那條東西。」


「我不知道克羅里掛的是什麼,但我很肯定那不是上吊繩。」


「總而言之,他們正在模仿克羅里。」大袞沉痛地說。「他們甚至開始洗澡了。」


一個克羅里就已經夠糟的了,成千上萬個克羅里對別西卜來說比一群毛茸茸的小狗狗朝他奔來或胖嘟嘟的小嬰兒握住他的手指還要更可怕。別西卜抱著腦袋。


「他們有些人不希望到地球上去的時候沾染了地獄的臭味,所以才掛上空氣芳香劑。」大袞一臉無奈。「這實在太荒謬了,我讓那支空氣芳香劑不再噴出花香,而是生肉腐爛的氣味。」


「你做得好。我想,雖然我們應該離他遠一點,不過,不能放任災情擴大。」別西卜深呼吸,聽著頭頂蒼蠅的嗡嗡聲,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很快想到,這件事或許是個轉機,提高將來他們戰勝另一邊的機會。「去給我盯著那兩個該死的蠢蛋,看看他們到底做了什麼。如果惡魔真的能再也不怕聖水,那麼另一邊還有什麼辦法擊敗我們?」


4. 羅密歐與茱麗葉


「這未免也......」加百列看著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申請表。「太多了吧。」


「是的,申請外派到地球的人數激增。」米迦勒說。「天堂到處都是耳語。」


加百列皺著眉頭。世界末日才剛被打斷,數千年的蓄勢待發毀於一旦,全能的主不發一語,只有《音樂之聲》的音樂從雲間傳來。加百列很灰心。他們已經準備好戰鬥,準備好勝利,無論勝利之後將會帶來什麼,勝利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一切都被那兩個叛徒毀了。他試著看過一遍又一遍音樂之聲,雖然他並不太喜歡這部電影,但他個人的喜好並不重要。全能的主的推薦,一定不會有錯。他和依舊很有精神的聖德芬坐在一起,隨著旋律歌唱。


爬過每座高山

跨過每條小溪

跟隨每道彩虹

直到你找到你的夢想


加百列悲傷地想到他的夢想就是世界末日,而它不會再來了。他應該帶領千軍萬馬衝進敵人的巢穴,不是在這裡蓋章,聽辦公室八卦。


「關於什麼的耳語?」


「他們說阿茲拉斐爾不惜背叛天堂,阻止世界末日,地球上一定有什麼,值得他冒險。」米迦勒往前靠近一步。「他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他被放逐之後的下場。」


「好奇是很危險的。」加百列敲著桌上一疊疊申請書。「我們畢竟還是得派天使到地球上去。萬一他們都......被感染了怎麼辦?」


「加百列,我明白你將這次的事件當成是一樁重大的醜聞,必須被掩蓋。但你不想知道阿茲拉斐爾發生什麼事了嗎?他一向循規蹈矩。過去他雖不聰明又軟弱,但還算安分。」


「是啊,是什麼令他失去了理智?克羅里。」加百列紫色的雙眼幾乎噴出火,像個惡魔一樣。「是啊,那惡魔就像病毒一樣讓阿茲拉斐爾壞掉了,一定是這樣。成功誘惑天使背叛天堂一定是一個惡魔所能達到最了不起的成就。」


「更何況,阿茲拉斐爾和克羅里一定做了什麼,才會讓他們修補全能的主為我們設計的弱點。」


「如果我們再也不會毀於地獄業火,」加百列沉吟。「我們就完美無缺了。」


「地獄那些髒東西再也不會造成任何威脅。」


「沒錯,就是這樣。」加百列突然感覺自己精神一振。「我有個假設,你聽看看。我做了一些研究,發現阿茲拉斐爾這種行為在地球上會被人類稱為是『私奔』。我其中一份參考資料是一本書叫《羅密歐與茱麗葉》。可惜,克羅里和阿茲拉斐爾的下場和羅密歐與茱麗葉不同。所以,會是因為......克羅里愛上阿茲拉斐爾,所以把對地獄業火的免疫力傳染給他嗎?」


「愛?一個惡魔怎麼會有愛?」米迦勒噁心到顫抖。「一個天使愛上惡魔也是無法想像的,他們那麼......臭。」


「我不清楚克羅里臭不臭,至少他有服裝品味。」在人類一切雜亂無章的發明裡,服裝是唯一獲得加百列讚賞的發明。每次踏足地球,他至少會去給自己訂作一套衣服。十八世紀的時候,他試過連身裙,黃色的綢緞光滑細緻,蕾絲和刺繡也很精美,帽子上的花更是突出了整套服裝的特點,很好地襯托出他的紫色雙眸。但聖德芬大膽直言說不適合他,走在路上也太過顯眼了,人人都在看,他們應該保持低調的。


「或許我們得派些人去觀察阿茲拉斐爾和克羅里。」米迦勒看見瞬間變臉的加百列立刻改口。「只是研究他們,找出他們不再懼怕聖水和地獄業火的原因,也防著他向其他天使散播有毒的思想。」


「好,那就派人盯著他們。」加百列站在玻璃帷幕前,看著底下螞蟻一般行動的人群。「一次失敗就已經夠了,我絕不接受第二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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