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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時光碎片

要讓GGAD在正劇向的文裡HE似乎很困難,但幸運的是,哈利波特有死後世界!

這篇文是寫格林德沃死後,他的靈魂重新走過曾讓他希望能夠改變的時刻,可以把它當成是一趟救贖之旅。我一直相信他死前對自己的做為是有後悔的,也重新認識自己對鄧不利多的感情。

你們可以把第一段代入老格和老鄧的形象,決戰和旅館這兩段是中年格和中年鄧,德姆斯特朗學院和高錐客洞就是小格和小鄧。格林德沃的形象也會隨著他抵達的時間改變。

希望你們喜歡這個故事,也歡迎告訴我你們的感想,我會非常感激。


******


格林德沃是被一陣痛苦的呻吟吵醒的。這樣的聲音,過去五十年裡常在他的夢中迴盪。他曾像掐熄燭火一樣讓生命消逝,無論是巫師或麻瓜,在他面前都同樣脆弱。他用魔法和無與倫比操縱人心的能力,在許許多多人心裡燃起暴風般的火焰,燒向整個歐洲大陸。但到最後,他沒有得到他夢想中的國度,而是漫長孤寂地監禁在他親手建立的纽蒙迦德裡。為了不讓任何人再被他有毒的主張汙染,整個纽蒙迦德只有他一個囚犯。白天的時後,除了小窗外從不停止的風聲,總是很安靜。偶爾能聽見守衛們的交談,再無聊的話題都能為他帶來些微的娛樂。為他送食物和信件的家庭小精靈,為他帶來書本和雜物的傲羅,都從不開口;每週一次離開塔頂牢房的活動時間,看守他的是一根根飄在空中的魔杖,隨時準備對他射出結束性命的魔咒。格林德沃常常在想,其實他們不用這麼麻煩的。他若真的想離開,當初根本就不會進來。


他睜開眼睛,坐起來。呻吟轉為淒厲的吶喊,而且不是來自他的夢裡。他看看周圍,發現自己甚至不在熟悉的石室裡。他坐在用石頭堆起的小丘上,放眼望去,貧瘠龜裂的土地往盡頭攤開,天空是濃厚低沉的黑,不時的閃電是此處唯一的光。大地轟隆隆地搖晃起來又停下,空氣中有腐敗和酸臭的味道。


他怎麼會在這裡?格林德沃努力回想,他剛吃了和往常一樣淡而無味的晚餐,坐在他的小床上,看著燭光搖曳的樣子,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和一個人在這樣搖曳的燭光下,一起做過的事。接著,有人來了。聽說他是把自己擠下”史上最危險的黑巫師”第一名的人。格林德沃瞇起已經模糊的眼睛,想看清來人的模樣。佛地魔很醜,無論是長相或服裝。這年頭的壞人一點品味都沒有了?格林德沃拒絕說出接骨木魔杖的下落。他當然知道那根木頭在哪裡,但他不想說。格林德沃奪走那人許多東西,不能連他最後的安息都要破壞。


格林德沃終於想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已經死了。在他拒絕告訴佛地魔接骨木魔杖隨著鄧不利多永遠躺在地底下之後,就被佛地魔殺了。他以前製造許多受害者,如今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個。


好吧。


格林德沃試著找出喊叫的來源。地上除了尖銳的石頭和乾枯的植物,還有東西在動來動去。之所以稱呼它們是”東西”,是因為它們的模樣實在也稱不上是人。殘缺的四肢,扭曲的軀體,跌跌撞撞地移動,或在地上爬行。它們看起來很害怕,就像有怪物就在身後追,或根本就壓在身上。它們絕望地吶喊著,祈求援助與憐憫。


巫師們都知道,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不過是什麼的開始,沒有人知曉。那些死去的巫師們即使再晃回人世,也從不明說。格林德沃知道麻瓜對於死後世界的認知是天堂與地獄。這個地方看來,似乎符合對地獄的描述。如果有給滿手血腥的巫師死後專門的去處,也合適。


格林德沃不打算移動。就這樣吧,他沒有力氣去爭取或戰鬥了。他如此虛弱,站不起來,看不清,聽不見,牙齒掉得差不多了,連頭髮都沒剩下。都已經死了那也不需白費力氣了。腳下的怪物仍在不停扭動,過了一段時間,格林德沃開始看出興趣。有些人比其他人更有節奏感,有些人嗓子還不錯,搭配天空落下的閃電和烏雲間的雷鳴,感覺像在看一齣不知所云的戲劇。地上的裂縫噴出一陣熱氣,怪物們哀號得更大聲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格林德沃開始覺得無聊。死了以後還會有感覺嗎?他不清楚,但也不想再繼續坐著了。他原以為自己枯木般的兩條腿再也撐不起身體的重量,沒想到毫不費力地站起來。他走了兩步,開始有些踉蹌,但也很快就站穩。看起來死亡以後,原先老化為身體帶來的拖累就不復存在。他走下山丘,穿過瞪著空中揮舞手臂的怪物們,沒人跳出來阻止他。


他繼續走,不覺得累,也不用休息。他不知道要走向何方,只是往前走。周圍的景象漸漸變得不一樣了。路邊開始長出稀疏的野草,土地越來越濕潤,怪物也逐漸不見蹤影。烏雲散去,雖沒有陽光,但露出灰色的天,也不再打雷了。最後他發現自己走到一條河邊,一艘小船停靠在河岸。


“我猜這是為我準備的。”格林德沃說。沒有人回應他,但他早就習慣對著空氣或回憶中的身影說話。


他跳上船,驚訝於自己竟然又能跳起來了。他拿起槳,把小船推離岸邊,開始划船。在過去,他一定會不屑於如此原始的體力活動,魔法可以將他輕易送往任何地方,一個港口鑰就能瞬間做到。但他現在已不再執著於比較差異了,更何況和死亡計較本身就沒有意義。風吹過他的臉,緩緩的流水聲帶來平靜的感覺。河上大霧瀰漫,幾乎看不見前方,但他還是划過去。


小船最後停在一個碼頭邊,它不顧格林德沃的意願,就這樣停下來。”這是要我上去的意思?”格林德沃一邊說一邊扔下船槳爬上岸。他站在岸邊,感覺熟悉。過了一會才想起,這是纽蒙迦德山腳下的河流。


所以他又回到纽蒙迦德了。


格林德沃邁開腳步,走上一條被野草掩蓋住的小徑。兩旁的樹木枝繁葉茂,小鳥和松鼠跳躍期間,天空依舊灰撲撲的。小徑一路蜿蜒向上,帶領格林德沃回到這五十年來他唯一的家。纽蒙迦德聳立在山壁之間,就是當初格林德沃選擇這個地點的原因,安全,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後來成了一個惡名昭彰的暴徒和世人永久隔離之處,也很恰當。”為了更長遠的利益”仍高掛在入口處。到最後,誰都沒有看見那美麗的願景,只有無數的生命消失了。


風吹動他的頭髮,搔得他脖子癢癢的。等等,他伸手一摸,發現自己的頭髮又回來了。在它們肆意生長之後,又黯然脫落之前,他的頭髮就是這樣的長度。那是多久以前?三十年前嗎?


格林德沃繼續前進,他在城堡的大門口看見一個背影。長髮越過了肩膀,紅色的髮絲裡參雜了些許白色。穿著黑色厚重的巫師袍,他的身形看起來依舊修長,挺立。


鄧不利多。


格林德沃停下來,他現在有些混亂了。鄧不利多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比格林德沃還要更早迎接死亡的懷抱。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纽蒙迦德外而不是待在裡面?即使是麻瓜,在他踏上纽蒙迦德外的土地上時,一定也都察覺到了,而圍在鄧不利多身邊的傲羅卻對他視若無睹。


管他的,格林德沃對自己說,大不了再死一次。他走過去,來到鄧不利多身邊。格林德沃上一次看見鄧不利多時,他們正忙著打敗對方,但格林德沃還是把鄧不利多的樣子用力刻在腦海裡,因為當時他就知道,那大概會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鄧不利多了。而現在,鄧不利多比他記得的樣子還要更老一點。格林德沃站到他的面前,他卻沒有任何反應。鄧不利多拿著一個未開封的巧克力蛙,一群看起來很年輕的傲羅無視格林德沃的後腦勺擋在中間,和鄧不利多說話。鄧不利多耐心地回答他們的問題,像是黑魔法防禦、煉金術的步驟。只有一個問題被他輕巧跳過了:打敗格林德沃是什麼感覺。


有兩個傲羅抬著一只箱子從城堡裡走出來。格林德沃記得其中一個。


“鄧不利多校長,我必須請求你的原諒。”那名傲羅放下箱子說。”能和你私下談談嗎?”


“當然。”鄧不利多說。”你們在這裡等一下。”


兩人往外走,格林德沃跟著他們。


“我幫你把書帶去給格林德沃,我......”傲羅有些猶豫,甚至是害怕。”犯了一個錯誤。”


“什麼樣的錯誤?”鄧不利多問。


“我知道我們不被允許和他說話,但好奇心蠱惑了我。”傲羅說。”我問格林德沃和你是什麼關係,竟然能讓偉大的鄧不利多每年親自為他送書和糖果。”


鄧不利多沒有說話。


格林德沃記得這件事,他不能寄信,但能收到信件,即使惡名昭彰如他也還是有很多愛慕者,這點一度讓他很困惑。他也會收到黑魔法愛好者來信討論和請教黑魔法的事,或只是純粹的胡言亂語。更多的信件,是寫來罵他的。罵他毀了誰的家庭,害死誰心愛的人,罵他差點破壞巫師社會多年來好不容易組建起的秩序。剛開始這樣的信總會令他發怒,他氣這些人的懦弱,苟且偷生,絲毫沒有身為一個巫師應有的驕傲。但日子久了,憤恨消散了,他開始更關注信裡的悲傷。他們失去所愛的人,這份悲傷透過羊皮紙和墨水傳到格林德沃的眼底,沉進他的夢裡。”因為你,我再也看不見她的笑容,再也無法擁抱她。”那封信並不咆哮著詛咒,只有深深的哀痛,字裡行間希望格林德沃明白自己所作所為帶來的後果。


格林德沃很清楚,因為他自己也有再也看不到的笑容和永遠失去的擁抱。他曾經以為鄧不利多把自己關進纽蒙迦德之後,就把過去徹底放下,和格林德沃糾纏不清的過去,也真的都過去了,畢竟在這五十三年裡,格林德沃沒有收到過來自鄧不利多的隻字片語。他一直以為是別人為他寄來了書和糖果。直到現在,應該說,是三十年前,1968年,那個好奇的傲羅開口問了他。


格林德沃現在看見的不是正在發生的事,而是已經發生過的。在那段時間,格林德沃還在塔頂的石室裡。現在站在這裡聽他們說話的,不過是迷途的靈魂。


鄧不利多開口了:”他說了什麼?”


“他說,什麼都不是。”傲羅回答。”校長,我這樣會讓他得到任何可以傷害你的武器嗎?”


格林德沃當初一說出口就後悔了。他氣鄧不利多,寧可他徹底把格林德沃拋在腦後,任他在山中的監獄裡腐爛,而不是送來一箱箱的書,糖果,為他苦澀的監禁歲月撒上一點甜,讓他稍微好過一點,又什麼都不說。


鄧不利多眨眨眼,張開嘴,又閉上。”我......沒事,不要緊。畢竟是我讓他落到這個境地的。”


傲羅點點頭,往回走。鄧不利多背對他們,沒有人看見他很快擦去一滴悄悄落下的眼淚。


格林德沃現在知道,即使死了,也還是有感覺。他不知道在經歷過這一切,而且那麼多年之後,他的一句氣話還能讓鄧不利多落淚。他感覺到真實的心痛。


不是的,格林德沃搖晃鄧不利多的肩膀,不是你害我的,是我害我自己。但鄧不利多聽不到也看不見他,只是緊握著巧克力蛙,努力不讓自己在別人面前露出一絲脆弱的模樣。偉大的鄧不利多竟然為了他親手打敗的黑巫師傷心,不能被人看見。


格林德沃瞪著纽蒙迦德。”就不能說點好聽話嗎?”


傲羅停住不動,轉過來,走向鄧不利多。”校長,我剛剛記錯了,格林德沃是說......說......”


鄧不利多轉過去時一臉疑惑。”他說了什麼?”


傲羅看向天空,拼命回想,臉皺在一起。鄧不利多看著他,開始擔心了。


格林德沃覺得他像是一張被擦掉字跡的羊皮紙。既然如此,不如格林德沃自己寫上去。”告訴他,我說,我們是老朋友,我希望他一切都好。”


傲羅喊了一聲。”對!我想起來了,他說你們是老朋友,還希望你一切都好。”


鄧不利多一臉不敢置信。”他這麼說?”


格林德沃想了想。”告訴他,我從來就不恨他。”格林德沃看著鄧不利多的側臉,”希望有一天,他也不再恨我。”


“他還說,他從來就不恨你。”傲羅一字不漏說出來。”希望有一天,你也不再恨他。”


傲羅走開以後,鄧不利多一個人往外走,格林德沃跟著他。他們一起經過”為了更長遠的利益”,鄧不利多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抬頭望向囚禁格林德沃的高塔。他攤開自己的左手掌,上頭曾經躺著一道只有鄧不利多和格林德沃看得見的疤痕,是當年他們在高錐客洞的穀倉裡對彼此許下誓言時留下的記號。在鄧不利多破壞血盟之後,這道疤痕就和他們曾經擁有過的快樂,一起從手中消失了。格林德沃在牢裡的時候,也常看著自己的右手掌發呆,儘管那條疤很已經不在,他依舊能感覺到自己和鄧不利多的靈魂緊緊相連。所以鄧不利多死的時候他馬上就發現了,他覺得自己像是突然跌進黑暗的深淵,永無止盡的墜落,再也沒有人會握著他的手,承諾永恆的愛。


“我從來就不恨你。”鄧不利多靜靜地說。他拆開一直拿在手上的巧克力蛙包裝袋,抽出巫師卡片,任由巧克力蛙跳走。格林德沃猜這原本也是要給他的,但鄧不利多臨時決定不讓格林德沃收到。格林德沃湊過去,看到卡片上寫著:


阿不思•鄧不利多,現任霍格華茲校長,被公認為當代最偉大的巫師。鄧不利多廣為人知的貢獻包括:一九四五年擊敗黑巫師格林德沃。發現龍血的十二種用途,與合作夥伴尼樂•勒梅在鍊金術方面卓有成效,鄧不利多教授愛好室內樂及十柱滾木球戲。


“我不恨你。”鄧不利多的話比風還輕。他抽出魔杖,把卡片上”一九四五年擊敗黑巫師格林德沃”這句話抹去。


格林德沃的靈魂和過去的鄧不利多坐在一起,看著山谷,看著山壁,聽老鷹飛過時發出的長鳴。


******


格林德沃沒有留在纽蒙迦德。他原先有股衝動,要和鄧不利多一起離開,但最後,他走上另一個方向。他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自然而然拐個彎,往前進。他開始有點明白,在死後的世界裡,要去往何處似乎不是由靈魂自己決定,他們被安排好前往的地方,或者說場景,對他們有特殊的意義。剛剛那一幕對格林德沃的意義?明知道會傷了鄧不利多的心,他還是說那句話。如今他有個機會去收回,儘管並不會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也沒有讓他自己感到好一點。


他走著,逐漸把山林拋在身後,路邊的房屋越來越多,腳下的路也從石子路變成平坦的石板路。周圍的行人來來往往,一輛車子突然從後頭冒出來。他們非常流暢地閃過格林德沃。天空中的烏雲沒有散去,反而轉為夜色。過沒多久,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在空中響起,一架轟炸機從他的頭頂飛過,行人不再悠閒漫步,而是壓低身子,神色匆匆,手上提著行李,拉著孩子。格林德沃看見自己身上原先近乎破布的長袍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長大衣,白襯衫,背心,皮褲和長靴。他的頭髮短而刺地立在頭頂。他在一扇玻璃窗前停下,從窗上的倒影看見自己變得年輕許多。


格林德沃走上街道,看見1945年的他和鄧不利多拿著魔杖和彼此對峙。麻瓜尖叫著逃走,原先優美的建築物成了斷垣殘壁。到處都著火了,不清楚是因為砲彈還是魔法。地上躺著很多屍體,有麻瓜的,有巫師的。他最忠實的追隨者文達,睜著眼,倒在格林德沃的腳邊,一動也不動。只剩格林德沃和鄧不利多還站著。鄧不利多的頭髮有些凌亂,氣息紊亂,臉上有傷,卻還是穩穩地舉著他的魔杖。格林德沃嘴角有血,用接骨木魔杖指著鄧不利多。


“這就是了,阿不思。”1945年的格林德沃說。他的聲音沙啞,破碎。”這就是終點。”


“快放下你的魔杖,蓋勒特,這是你最後的機會。”1945年的鄧不利多說。他比格林德沃冷靜得多。”快停止吧,為你做過的事好好懺悔,這是唯一能拯救你的靈魂的機會。”


“懺悔?”格林德沃大笑。”絕不!”


“拜託你看看周圍!我們理想中的國度沒有發生!這裡成了煉獄!”鄧不利多近乎尖叫。


“是我們的煉獄。”格林德沃說。他們同時朝彼此發射魔咒,兩道藍色的光在空中相遇,爆出刺眼的強光。


當年,在終點之前,格林德沃就已經明白。他明白自己永遠都不會成功,他看見無論是巫師或麻瓜,對於和平的渴望會大於對立。他一開始煽動的仇恨黑霧,用許許多多的生命堆起的勝利,被團結一致對抗腐化的力量慢慢驅散。更何況,他也發現一個他早就知道但拒絕接受的事實:他們指控麻瓜的愚蠢、卑劣、好鬥的本質,同樣出現在巫師身上。由於巫師強大的力量,他們甚至可以做得比麻瓜更可怕。世界交到格林德沃和他的追隨者手上,似乎不會比較好。但他已經走得太遠了,與其承認錯誤,不如利用這個機會,把他欠的還一還。於是那時的他稍微偏了一下,把勝利交給鄧不利多,連帶把接骨木魔杖傳給他。死神聖物代表他們曾經共同的理念,交給鄧不利多非常合理。


而現在,死後的世界裡,這塊時光的碎片上,格林德沃發現自己很後悔那樣做。他後悔活下來,讓鄧不利多繼續因為他無法獲得應有的平靜,也讓自己被囚禁在黑暗中五十三年。


夠了,格林德沃的靈魂想。他走向1945年的自己,朝他握著魔杖的手推了一下。鄧不利多的魔法直接撞在1945年的格林德沃胸口。他往後倒,魔杖落在地上。


警報聲依舊盤旋,轟炸機也還飛來飛去。鄧不利多跑過來,跪在快要死去的格林德沃身邊。他一手撫上格林德沃的胸口,另一手舉起魔杖,想治癒他。但格林德沃搖搖頭。


“蓋勒特,不,別這樣對我。”鄧不利多落下淚。


“沒關係的。”格林德沃緩緩抬起手,拭去鄧不利多的眼淚。”這樣很好。”


他的手垂下來,閉上眼睛。格林德沃的靈魂想,他應該可以為自己想個好一點的遺言,但也不要緊了。他只是動手把1945年的自己臉上的表情稍微調整一下,讓他看起來安詳一點,鄧不利多看了或許會比較好受。但他錯了。


“蓋勒特?”鄧不利多呼喚他的名字,死去的人沒有任何回應。鄧不利多顫抖著,趴在格林德沃的身體上,悲慟地哭泣。


儘管他不是真的鄧不利多,但他放聲大哭的樣子還是讓格林德沃的靈魂難過。他想安慰鄧不利多,告訴他,這是格林德沃想要的。但靈魂終究還是碰不到時間中的幻影。讓鄧不利多親手殺死自己似乎是個很殘忍的選擇。


格林德沃嘆了一口氣,對1945年的自己說:”別死了,還是活著吧。”


躺在地上的格林德沃手指動了動,咳了一聲。鄧不利多抬起頭來,”蓋勒特?蓋勒特!你還活著!梅林啊你還活著!”


格林德沃的靈魂看夠了。他轉身,繼續他的旅程。


******


格林德沃發現自己走在一座小鎮的街道上,身上的服飾有些改變。他記得這個地方,距離他和鄧不利多徹底決裂,只剩七年的時間。1938年的法國鄉下,世界風雲變色的前一年。他和鄧不利多約在這座小鎮上見面,只有他們倆。天空飄著雪,整個世界是純淨的白色。


格林德沃走進一家旅館,爬上樓梯,來到二樓一扇房門前。他們施了一個隱蔽咒,任何聲響都不會傳到房門外。多麼方便。


格林德沃轉動門把,推開門,看見當年的自己和鄧不利多。他先是輕笑一聲,然後就笑得停不下來。距離高錐客洞的悲劇已經有三十九年了,他們一直沒有見面,儘管渴望對方,被寂寞折磨,只敢在最深的夜裡獨自一人時讓想像馳騁,在夢裡和對方相遇。但真的見面時,他們沒有傾訴自己的思念,沒有用溫柔的話語撫慰分離多年的痛苦,反而是指著彼此的鼻子破口大罵。


可笑,又可悲。


“你瘋了,蓋勒特!徹底的瘋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1938年的鄧不利多面紅耳赤地吼著。”你在摧毀這個世界!”


“你沒有資格指責我!所有的人裡你最沒有資格!”1938年的格林德沃高聲怒斥。”我一直都照著四十年前的計畫進行!為了更遠大的利益!這是你跟我一起計畫的!現在你卻認為我做的是錯的?你這個偽君子!”


“難道我讓你濫殺無辜嗎?我有說為了更遠大的利益我們連孩子老人都不放過嗎?為了拯救世界那就毀掉它是嗎?”彷彿是要和格林德沃比賽誰比較大聲,鄧不利多扯著嗓子喊。”是你控制不住你殘暴的內心!你喜歡殺戮和血腥!而那是錯誤的!從頭到尾都錯了!你這個自戀的瘋子!”


“而你呢?你是叛徒!”格林德沃語帶譏笑,用力搥了一下牆壁。”你背叛了我們的理想!”


“這不是我的理想,是你扭曲的個人喜好!”鄧不利多指著他。”什麼真相,什麼更高的追求,都是你用來蠱惑人心的謊言!”


他們繼續爭吵。格林德沃的靈魂終於停止笑了,疲憊地在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是啊,死了以後也會累,但不是身體上的感覺。他看著當年的自己和鄧不利多,他們已經不算在對話了,只是使勁朝著對方吼出這些年來的怨懟和不滿。格林德沃當時還砸了一盞燈,非常麻瓜式的舉動。他們倆都不是會跳著腳發脾氣的人,大吼大叫有失體面,這大概是他們唯一一次失控。


格林德沃看著他們大聲指責對方的背叛,發現他們即使在暴怒與對立之中,還是試著說服對方加入自己。鄧不利多希望他投降,接受審判,他願意陪格林德沃一輩子待在監獄裡度過餘生;格林德沃希望鄧不利多回到他們偉大的計畫,和他站在一起征服世界。當然,最後誰也沒有說服誰,只剩下撕開對方的傷口,血淋淋的戳刺。


“你是懦夫!蓋勒特,一走了之,什麼都沒有說!”鄧不利多每個字都說得很用力。”你怎麼能那樣對我!在我們一起度過的那兩個月之後,你對我沒有一點點愛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格林德沃的靈魂想要阻止1938年的自己說話,因為在接下來的餘生中,他每天都會後悔說出口。但當時他只想狠狠傷害鄧不利多。他自己也因為鄧不利多的話而遍體鱗傷,他要鄧不利多傷得比他更重。人人都說格林德沃巧言如簧,善於操弄人心,他的謊話和情話說得一樣美妙,也一樣殘酷。


“因為我不愛你。”格林德沃看著鄧不利多的眼睛說。”我不愛你,一點也沒有,那兩個月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鄧不利多紅了眼眶。偉大的鄧不利多,魔法界最強大的巫師,要擊敗他如此容易。”你撒謊,你和我立下血盟。”


“因為我不希望你來礙事。”格林德沃往後退一步,攤開雙手。”就是這樣,一個血盟可以讓你滾得遠遠的很划算。”


“我第一次感覺被愛,感覺有人理解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原來沒有任何意義。看我付出什麼代價。”鄧不利多深呼吸。”我破壞血盟了。”


“我知道。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和我一起為更遠大的利益努力,那兩個月就是一切的開始,被載入史冊的偉大時刻,那光輝燦爛的兩個月將會照亮整個世界。但你沒有,所以那兩個月,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格林德沃聽起來像蛇一樣冰冷,但蛇做不到他的惡毒。”我不在乎你,不在乎你妹妹,我不在乎,因為我不愛你。聽見了嗎?不愛,一點都沒有。”


鄧不利多跌坐在床上。


格林德沃的靈魂此刻只想往過去的自己臉上狠狠揍一拳。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當年,格林德沃說完就走了,留鄧不利多一個人在小房間裡,撿拾破碎的心。格林德沃當時有什麼感覺?他的心也碎了,勝利的滋味並不好,他痛恨透過傷害鄧不利多的方式獲得勝利,僅管在當時看起來是必要的。鄧不利多說那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兩個月,對格林德沃來說,又何嘗不是。他再也沒有碰到另一個和他如此相像又心意相通的人了。他失去感受幸福的能力,他是自己偏執行動的受害者。


“不准走,不准再像個懦夫一樣逃走。”格林德沃的靈魂對1938年的自己說。”告訴他你剛剛說的全是謊言,告訴他在高錐客洞那兩個月是你這一生中唯一快樂的日子。”


1938年的格林德沃已經開了門,又重新把門關上。轉身,走到鄧不利多身邊,看著鄧不利多,無聲哭泣著。”阿不思,別相信我的謊言。”他蹲下來,捧住鄧不利多的臉。”在高錐客洞那兩個月是我這一生中唯一快樂的日子。我再也不會像那樣快樂。我毀了一切。”


鄧不利多沒有說話,格林德沃也沒有放開他。


格林德沃的靈魂輕聲說:”吻他,你個蠢蛋。”


一開始,鄧不利多逃避他,就和他這三十九年來避不見面一樣。但他很快就屈服了。權力和愛情是鄧不利多唯一的弱點。他可以封閉自己的心,不讓任何人靠近。他可以一次又一次拒絕魔法部的職位。但無論他是否願意,他永遠都會為格林德沃敞開,毫無保留。像是一個無法可解的魔咒,無論鄧不利多如何強大也無力抵抗。


1938年的兩人,脫離曾經發生過的真實。格林德沃沒有轉頭就走,鄧不利多沒有獨自哀傷悔恨。他們親吻,身體緊貼著彼此,讓吻加深。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屋裡除了他們濃重的呼吸聲,和壁爐裡柴火燃燒的劈啪響,一片安靜。格林德沃的靈魂在1938年的他們開始褪去彼此的衣服時就離開了。當初是這樣就好了,格林德沃的靈魂想。他走上下著大雪的小鎮街道,繼續往前。


******


並不是格林德沃的每一個停靠站都和鄧不利多有關。有時後他回到全無印象的地方,阻止當年的自己奪取性命。當初毫不在乎的行為,現在看來血腥而殘暴。他在纽蒙迦德冰冷陰暗的囚室裡坐得越久,就越多這些景象出現在夢裡。他想自己應該是後悔了吧。但若是人生再來一次,他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放棄。他和鄧不利多曾經是有夢想的,他們想要自由,大大方方以巫師的身份活著,再也不需要隱瞞真實的模樣。麻瓜就是因為他們封閉了自己的心靈,所以看不見魔法帶來的奇幻色彩,反而將其視為一股神祕可怖的力量。而格林德沃當初的所作所為,證實了他們的恐懼。


如果再來一次,格林德沃想他還是會為了站在陽光底下而努力。他想騎著掃帚在蔚藍的天空飛翔,他想用魔杖變出一束飄著香氣的玫瑰在世人面前獻給鄧不利多,在他的生日用魔法燃放美麗的煙火鳳凰照亮夜空。如果再來一次,格林德沃還是會為了更遠大的利益奮鬥,但不會用血流成河的方式。


他看見鄧不利多毀壞血盟。鄧不利多站在厄里斯魔鏡前,自己的身影出現在鏡中,一張預言家日報躺在地上,報導了格林德沃最新的罪行。鄧不利多拿著血盟,譴責鏡中的自己軟弱,竟然依舊渴望剛剛炸了一家麻瓜酒館的惡人。鄧不利多忘不了格林德沃和那個夏天,卻還是選擇毀了血盟;他出現在巴黎的拉雪茲神父公墓上,看到文達,到死還是忠於他的追隨者,內心無比黑暗的女孩,讓格林德沃有毒的理念灌溉了她變形的思想。對於她,格林德沃無能為力。他讓1927年的格林德沃告訴特地聚集聽他演講的群眾,回去吧。他本想阻止斯卡曼德的神奇動物偷走血盟,但他想想,還是算了。鄧不利多需要這個,他需要解脫;他來到紐約,選擇不去誘惑奎登斯這孤單敏感、最後為他承受鄧不利多致命一擊的孩子,而是報警檢舉他的養母。他無法給奎登斯他承諾過的,愛、歸屬、榮耀,反而拉著他墜入黑暗,直到死亡。


他的旅程來到一艘郵輪上,他發現自己金髮及肩,狂放肆意的青春回到臉上,他成了十六歲的模樣。船隻航行在波濤洶湧的海浪上,彷彿將被吞沒。所有的乘客都在驚聲尖叫,只有1899年的格林德沃坐在甲板上,握緊拳頭,對狂風暴雨和巨浪視若無睹,任拍起的海水打溼他。三人決鬥卻意外奪走亞蕊安娜的性命,格林德沃自己也很震驚。除此之外,他也很害怕。他不害怕受到處罰,不害怕阿茲卡班,他害怕鄧不利多因此恨他。他害怕看到鄧不利多用厭惡憎恨的眼神望著他。所以他逃走了,沒有一句解釋。他一點也不在乎船就要沉了,滿腦子只想著鄧不利多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他和鄧不利多一起建構的夢想,相依相伴的未來,毀在他和阿不福思的爭吵上,毀在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上。


格林德沃很後悔,無論是1899年還是死後。


格林德沃的靈魂告訴1899年的自己:”你是個懦夫,一個字都沒有說就走了。現在去寫信告訴他你很抱歉。”


1899年的格林德沃站起來,但格林德沃的靈魂制止他。”一封破信改變不了什麼。你永遠失去他了,這就是你的懲罰。”


格林德沃不想再看著1899年的自己失意頹唐,他跳進海裡。在起伏的海浪裡他奮力往前,直到風雨退去,洶湧波濤慢慢歸於平靜。他游上岸,沒有停下腳步。他不需要休息,他需要糾正錯誤。格林德沃一路走,來到通往高錐客洞的小路。


“不,不是這裡。”格林德沃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討價還價。”再往前一點。”


他又繼續往前走了,來到他曾經也很熟悉的地方。和霍格華茲的精緻優雅相比,德姆斯特朗粗曠、黑暗,滿滿的雄性好鬥氣息,落在冰冷陰濕的北方,綿延遼闊的大地上。格林德沃曾經很喜歡坐在後山看著停在湖泊上的幽靈船,也和大家一樣會在夏天跳進湖裡游泳。但是,隨著他日漸增加的力量和知識,學校再也滿足不了他了。所有的同學和老師在他眼裡,都一樣平庸,無趣。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喜歡他。喜歡他不受拘束,喜歡他的熱情奔放,喜歡他閃耀的氣質和俊美的容貌,也喜歡他比任何人都要熟練使用黑魔法的能力。直到他對他們其中一人做了不可饒恕的事。


格林德沃在學校的花園找到自己。一個和他同年紀的學生,帶著些許興奮,等著格林德沃對他施咒。


“你確定這個咒語可以幫助我看得更清楚嗎?”格林德沃已經不記得這個同學的名字了,但記得他期待的神情。”如果我看不清金探子飛到哪我就無法入選魁地奇校隊了。”


“可以。”十六歲的格林德沃說。”我剛研究出這個咒語,一定會有效的。”


結果沒有成功。同學的眼前永遠都會有揮之不去飄動的黑紗,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格林德沃的靈魂制止當年的自己對同學施咒,飛偏了的魔法燒毀學校的花園。他被帶進校長室。


“我想之前我們對你都太放任了,蓋勒特。”校長捏捏鼻樑。”你是個很有天分的學生,但你缺乏自制的意識。幸好這次沒有人受傷,否則我就得將你退學,不管你的父母是不是魔法部的高級官員。”


如果當年格林德沃沒有被退學,他就不會到高錐客洞去找芭蒂達姑婆,就不會遇上鄧不利多。鄧不利多這一生中因為他而受到的傷害就會消失了。這就是他選擇先來到德姆斯特朗的原因。他還是會自己一個人為巫師的權益和統治奮鬥,只是沒有鄧不利多的參與,沒有鄧不利多幫忙讓他的計畫更加完整,和他一起畫下未來的藍圖。


也不會有鄧不利多對他溫柔的微笑,和他智慧的交鋒,徹夜長談的暢快淋漓。不會有和靈魂伴侶相遇的喜悅,不會體驗戀愛的甜蜜,也不會嘗到初識雲雨的狂喜。沒有悲傷也沒有快樂,沒有痛苦也沒有歡愉,沒有恨也沒有愛。


什麼都沒有人生還值得過嗎?


“告訴校長,”格林德沃的靈魂說。”我才不在乎你開不開除我,反正你們都是笨蛋。”


1899年的格林德沃說:”我才不在乎你開不開除我,反正你們都是笨蛋。”


校長的臉脹紅。”很好,如你所願吧。”


******


格林德沃的靈魂和年輕氣盛的自己一起離開德姆斯特朗。他們一起回家挨了罵,一起搭上船,一起來到高錐客洞。和自己冷淡高傲的父母相比,芭蒂達姑婆熱情溫暖,對小蓋勒特沒有太多責怪,把他在學校的黑魔法實驗當成是男孩子一時頑皮的小遊戲,認為退學的決定太大驚小怪。因此,格林德沃對她有難得的耐性,願意假裝是個乖孩子。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很討人喜歡的,他知道人們想要什麼。


那個下午,鄧不利多來敲芭蒂達家的門,格林德沃正待在廚房裡,把腳翹在桌子上,手上抓著芭蒂達做的大釜蛋糕往嘴裡塞,用魔杖發射魔法射蒼蠅。


格林德沃的靈魂踢了他的椅子一腳。”快站起來,把手擦乾淨。”


格林德沃立刻站起來,從水桶裡舀了一些水洗手。格林德沃的靈魂越看年輕的自己越不順眼。”你昨晚洗頭了嗎?這衣服是昨天穿過的吧?你十六歲了,不是六歲!”


年輕的格林德沃拉起衣領聞了聞。芭蒂達把洗好的衣服都晾在後院,小格林德沃衝過去,扯下一件乾淨的衣服,迅速脫掉身上的襯衫,還沒來得及換上另一件,芭蒂達就帶著十八歲的鄧不利多進來了。


“蓋勒特,親愛的,你很熱嗎?這是我的鄰居鄧不利多家的兒子阿不思,他們也是巫師。”芭蒂達拉著鄧不利多的手。”阿不思,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們家的小搗蛋蓋勒特。”


“別叫我小搗蛋。”格林德沃的靈魂和年輕的格林德沃異口同聲說。


但鄧不利多笑了。格林德沃看著十八歲的鄧不利多,襯衫和背心穿得整整齊齊,手上抱著兩本書,和他記憶中的模樣相同,乾淨脆弱,溫柔得像一朵盛開的花。


他的心好痛。


“當個紳士,有禮貌一點。”格林德沃的靈魂提醒自己。”對他微笑。”


十六歲的格林德沃穿好衣服,露出他所能做出最迷人的微笑,朝鄧不利多伸出手。他不用假裝微笑,他的心怦怦跳,就想要這樣對鄧不利多笑。


格林德沃盡量不去干預十六歲的自己和十八歲的鄧不利多相處的時光。他們一定會走上扭曲的方向,但這就是他們互相吸引的地方。他們可以大聲說出自己的夢想,而對方一定能理解。任何天馬行空的想像,在彼此的幫助下都有成真的可能。那感覺太過珍貴,稀有,格林德沃想再體驗一次。他也想再看看他們相愛的痕跡,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好奇的摸索,熱烈燃燒的渴望和激情,隱藏在高錐客山谷每一個隱蔽的角落。在小河邊,在蘆葦草中,在芭蒂達家的屋頂上,都有他們相互依偎的身影。格林德沃甚至是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在他們的第一次裡有多麼粗魯,讓鄧不利多疼得差點哭了,而鄧不利多只是安靜地包容他。


格林德沃享受看著年輕的他們在一起,只對一件事感到奇怪。他看見鄧不利多的母親。十六歲的格林德沃趁著夜色深濃的時候爬上鄧不利多的窗台,迫不及待擁抱他心愛的男孩。他們把嘻笑悶在被窩裡,快樂的呻吟封在親吻中,放輕動作,不想吵醒睡在樓下的亞蕊安娜。一夜歡快之後,陽光灑進鄧不利多房間的窗,他卻把格林德沃推下床,塞進衣櫃裡。


格林德沃的靈魂看見鄧不利多的媽媽為兒子拿來一盆水和乾淨的毛巾讓他洗臉,親親他的額頭就離開了。十六歲的格林德沃從衣櫃裡滾出來,躺在地上摀住嘴,不讓笑聲溢出。


這是怎麼回事?鄧不利多的母親已經死了才對,而格林德沃的靈魂並沒有去改正這一點。還有亞蕊安娜,看起來就是個活潑可愛的少女,平常在村子裡蹦蹦跳跳到處跑,也和他記憶中的不一樣。


那天晚上,鄧不利多約格林德沃在一間穀倉裡見面。格林德沃的靈魂等的就是這一晚。他們說好了,要劃開彼此的手,立下血盟,永遠不傷害對方。即使是現在的格林德沃也不認為自己當初有利用血盟的意思。他知道鄧不利多的能力會幫助他完成夢想,他的確利用鄧不利多對他的迷戀來招攬他成為盟友。但他感受到的悸動,快樂,與愛,也是真實存在的。他以為和鄧不利多可以永遠一起走下去,立下血盟更多的是對鄧不利多獻上自己至死不渝的忠誠。


鄧不利多用魔杖劃開自己的手掌。”蓋勒特,把你的手給我。”


“不可以。”格林德沃的靈魂阻止當年的自己。”他的一生有一半的時間都被這個血盟困住,你不可以和他立下血盟。”


“沒關係的,蓋勒特,別阻止他們。”


格林德沃的靈魂看向穀倉的一角。他看見另一個十八歲的鄧不利多,從黑暗中走出來。


他不是十八歲的鄧不利多,他和自己一樣,都是死者的靈魂。


“這是我想要的,我從未後悔過。”鄧不利多的靈魂說。”快啊,別讓我等。”


十六歲的格林德沃伸出手。他們十指緊扣,完成了儀式。鄧不利多雙膝一軟,格林德沃一把擁住他。他們抱著一起倒在乾草堆上,凝視著彼此。他們的靈魂相連,找到彼此,完整了。


格林德沃的靈魂給過去的自己一個最後的叮嚀。”告訴他你愛他,一定要對他說。然後一輩子對他好,永遠都不要離開他。”


“來吧,讓他們單獨在一起。”鄧不利多的靈魂對格林德沃的靈魂招招手。”我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應該提醒他們帶條毯子的,乾草很刺人。”


他們來到穀倉外,坐在草地上。滿天星斗籠罩著他們,貓頭鷹的叫聲和蛙鳴從遠方傳來。一個安靜祥和的夜晚。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格林德沃問。”這是我的死後世界。”


鄧不利多微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只是你的死後世界,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某些你不知道的場景。”


格林德沃想了想。的確,他看見在纽蒙迦德外的鄧不利多,他也見到鄧不利多銷毀血盟,原本這些時候他都不在場的。


“這是我們的死後世界。”鄧不利多的手指在兩人中間比過來比過去。


“所以你把妹妹治好了。”


“救了我們全家。這是我永遠的遺憾。”


“因為我。”


“不完全是。”鄧不利多輕嘆了一口氣。”你知道我為了找你跑了多少地方嗎?”


“你在找我?”格林德沃問。


“我去你一開始醒來的地方找你,結果你不在。”


“那是什麼地方?那些怪物又是什麼?”


“他們是邪惡的靈魂。”鄧不利多一臉嚴肅。”我們活著時候做的事決定我們死後的模樣。”


“那我應該也在那裡才對,但我走出來了。”


“因為你做了他們沒有做的事。”鄧不利多看著他。”你後悔了,你把自己修補好了。”


格林德沃移開視線。”我只想看看會有什麼不同。”


“別告訴我你拒絕說出接骨木魔杖的下落只是純粹想激怒他。看來即使死了,你也不想承認自己有柔軟的一面。頑固。”鄧不利多輕輕責備他。”我一路看下來,我知道的。不過你也害我嚇了一跳。你能想像我打開那間旅館房間的門看到他們在做什麼的時候有多尷尬嗎?”


格林德沃笑了。”他們做的事,我們又不是沒做過。”


“可是我沒有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過啊。”


“他們快樂嗎?”格林德沃問。


“不,他們很痛苦。”鄧不利多搖搖頭。”因為他們知道,天一亮,他們又要分開,站到彼此對面去。”


“他們不會為彼此妥協。”格林德沃學鄧不利多用手指在他們之間比來比去。”我們不會為彼此妥協。”


“是,我們不會。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鄧不利多的語氣突然輕快起來。”幸好我們已經死了。”


格林德沃不會把死亡當成是一件好事,但現在看來,也不是壞事。他們沒有任何牽掛了。任何曾經阻礙他們的,都已不在。


“你只剩下最後一件事要做,你要決定自己走向何方。”鄧不利多說。


“那你呢?你的方向在哪裡?”格林德沃問。


“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跟著你,我知道自己的決定沒有錯。”鄧不利多的手往天空一揮。”所以我們才會共同擁有一個死後世界。”


鄧不利多剛說完,格林德沃就靠過來。原來靈魂還能感覺到親吻,感受溫熱的皮膚和滿懷的擁抱。感受到自己的心為了另一個人而快速跳動。太陽緩緩升起,溫暖地照耀兩個相擁的靈魂。這裡就是他想要去的地方,任何一個鄧不利多在的地方,都是他最後的去處。


“梅林的鬍子啊!”芭蒂達的聲音把他們倆嚇得分開。”蓋勒特,阿不思,你們抱在一起做什麼?”


格林德沃和鄧不利多站起來。”你可以看得到我們?”格林德沃問。


“當然了。”芭蒂達瞇起眼睛。”我的視力好得很呢。”


格林德沃看向穀倉。大門敞開,裡面沒有人。


“沒有他們了,就只有我們,因為我們已經做出選擇。”鄧不利多捏捏格林德沃的手。”芭蒂達,在這個世上,兩個相愛的人抱在一起是很正常的啊。”


“是這樣沒錯。”芭蒂達點點頭,然後她睜大眼睛。”等等,你們什麼時候相愛的啊?”


“從一開始。”格林德沃看著鄧不利多說。他們緊緊握著彼此的手,再也不分開。”從一開始到最後,我們都是相愛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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