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gerLily

文中提到的兩個團體和事件都是虛構的。

羽毛和心的重量的典故出自埃及神話。阿努比斯會用天秤去秤死掉的人心臟，如果比真實之羽輕和一樣重就可以獲得永生，比羽毛重的話就會立刻被等在一旁的怪物吃掉。

努恩是埃及神話中的原初之水，埃及神話中的世界從中誕生。

謝謝大家的評論和點讚推薦，我本來想說要不要全部寫完再放出來，不過這樣可能要等很久了，所以我還是會盡量努力不要拖稿的。希望你們喜歡這個故事，也歡迎給我指教和建議。

******

出發前往荷米斯太空站之前，史蒂夫和娜塔莎五號及克林特四號先去做了健康檢查。每個前往太空和返回地球的人都必須先到醫院走一趟。抽血，掃描，測試。如果你在太空發瘋生病，或是帶回足以使人類滅絕的太空寄生蟲，那可就不太好了。

史蒂夫在出境機場看見參加外星旅行團的平民們大排長龍等著檢查。現在花得起錢上太空的平民只能參加旅行團，而且目前只有月球和火星開放觀光。十個旅客裡有六個會在踏上月球的那一刻說”這是我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月球風景管理區每個月在上頭清出成噸由遊客帶去拍照的小旗子；每個從火星返回地球的旅行團一定會在行李箱裡搜出偷偷夾帶的火星岩石。人們可以在月亮上蹦蹦跳跳──事實上這大概是在月球上唯一能做的事，躲在防護所內觀賞火星沙暴，或在太空中享受無重力漂浮。聽說最近沃爾瑪打算在月亮上開分店，但被排山倒海而來的反對聲浪阻止了。

至於星際背包客還不允許出現，畢竟一個人駕駛太空船在太空裡故障的話叫不到道路救援拖吊服務，飄在黑漆漆的太空中舉起大拇指也搭不到便車。在地球旅行能發生的慘事，遭竊，被搶，被攻擊，在太空中能糟糕十倍。人類生性喜歡探險，未知的旅途令人不安卻又迷人。但有時候大膽好奇會演變成自殺式的愚行。為了避免悲劇，甚至是避免為地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暫時不開放讓個別平民自由離開地球，這是各國的共識。想離開大氣層，除了參加旅行團，就只能是去工作或打仗。史蒂夫算是前面那一項的。

但他心裡唸著巴基，巴基，巴基，像是一段祈禱文。他這次去不僅僅是找巴基，還得調查一樁可能不是意外的死亡事件，阻止一場可能並不單純的陰謀。艾德‧弗瑞交給他的任務很沉重，而且他沒有任何頭緒。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份殘破的錄音裡提到了巴基和他自己的名字。巴基可能在荷米斯上，也可能不在，史蒂夫連這點也無法確定。

但他還是要去。

他們不需要排隊通關，只要經過掃描儀確認身分。探針的太空船是全黑的，上頭沒有任何可供辨識的標誌，很像執法機關埋伏在街頭時會開的車子。克林特四號負責駕駛，娜塔莎五號悠哉地坐在史蒂夫的對面。他們起飛的時候太空船發出轟隆巨響，像是煙火一樣噴上無垠的藍天，之後加入地球上空越來越擁擠的交通行列。太空船安靜平穩地往目的地飛去，史蒂夫要和兩位故人的複製人在此共處十六天的時間。

娜塔莎五號坐在史蒂夫的對面，正在剪髮尾的分叉。史蒂夫對娜塔莎相當熟悉，就算他的記憶不完整，也能清楚地指出眼前的女孩和原版的有何不同。她看上去和娜塔莎的年紀相差不多，但比較瘦。娜塔莎的笑容總是帶著神祕的撫媚，神態輕鬆，眼裡卻盡是歷盡滄桑後的老練世故。而娜塔莎五號，她的表情比較豐富，更容易展現情緒，就像現在，史蒂夫很清楚知道她對自己頭髮的狀態並不滿意。

至於克林特四號，和當初的克林特的差異就更明顯了。他比史蒂夫認識的克林特小了大約十歲，臉比較瘦一點。克林特有妻子兒女，家庭帶來的責任將他打磨成一個穩重內斂的人。而現在改成自動駕駛，走過來加入娜塔莎五號和史蒂夫的克林特四號，帶著一副年輕人常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傲氣。他坐在娜塔莎五號的身邊，戳她的臉頰。她伸手揮開，臉上帶著笑。

他們正在戀愛，史蒂夫不需要擁有敏銳觀察力都能看得出來。複製人會愛嗎？他們能感受到每一次悸動的時刻，胸膛會因為喜悅而發熱嗎？他們會做夢嗎？他們會因為沒有抓住心愛的人的手，看著他在眼前斷氣而心痛欲裂嗎？

他們看著史蒂夫，史蒂夫看著他們。身為比較年長的那一個，史蒂夫覺得自己應該先開口。更何況，儘管知道嚴格說起來他們是陌生人，但熟悉的面孔依舊讓史蒂夫想要靠近他們。

結果反而是娜塔莎五號先說話了。”我們令你想起他們。”

史蒂夫笑了笑，”我想念他們。”

娜塔莎五號聳聳肩，”你可以把我們當成是他們的替身，我們不會介意的。我們本來就是他們的替身，代替他們繼續活下去，做他們本來會做的事。”

娜塔莎五號對自己的複製人身分態度坦然得讓史蒂夫意外。”沒有人該被當作替身的。”

娜塔莎五號和克林特四號看了彼此一眼然後笑出來，彷彿史蒂夫說了笑話。”但我們就是啊。”

史蒂夫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娜塔莎五號和克林特四號用手肘輕撞對方，使眼色，最後是克林特在這無聲的角力中落敗。他開口：”你可以跟我們說說，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嗎？阿努比斯先生說他們的心和羽毛一樣輕。”

“阿努比斯(Anubis)？心和羽毛一樣輕？”史蒂夫說，”他們對於埃及神話也太執著了吧。”

但兩個複製人看起來並不以為意。克林特四號說：”心和羽毛一樣輕表示他們是好人。阿努比斯先生是我們的老師，和海奎特小姐一起教導剛出生的複製人們關於我們的責任和存在的意義。”

“海奎特(Heket)......那你們的責任和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盡一切可能完成探針的任務，這是我們的責任和存在的意義。”娜塔莎五號和克林特四號異口同聲說，他們一定已經複誦過很多次。

史蒂夫想要反駁他們。他想告訴眼前這兩個人──無論他們到底有沒有靈魂，沒有人的存在是為了單一目的。但似乎沒有人教導他們，每個人都是有選擇的。或許奧西里斯還避免讓他們產生這樣的想法。

史蒂夫不想在一開始就對他們說教，那會令他顯得像是個煩人的老頭子。事實上，他現在也沒有心力去扭轉他們根深蒂固的概念。他心煩意亂，難以集中注意力。不過，他還是把自己知道關於娜塔莎‧羅曼諾夫和克林特‧巴頓的一切告訴兩個複製人。他們對於自己的”源頭”很有興趣，但了解的並不比一般人從歷史紀錄上知道的多。他們是第一批自願捐贈者，無限戰爭中倖存的戰爭英雄。娜塔莎後來死於一場車禍，克林特則是在子孫的圍繞之下安詳離世。或許不是每一步都走得光明正大，但他們生前過得精彩，死後備受尊崇。複製人們只知道這些。

十六天下來，史蒂夫和他們相處愉快。史蒂夫把他記得關於娜塔莎和克林特的事都說了出來，而他們則告訴史蒂夫關於複製人的小知識。他們比史蒂夫以為的還要單純。帶點孩子氣，像內心住個青少年。他們沒有複雜的童年或成長歷程，五年前，當奧西里斯名為”努恩”(Nun)的生長艙將他們帶到世上時，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經過整整四十年的努力，努恩培養出一個成年的複製人只需要一年的時間。透過事先植入大腦的智能晶片，為複製人輸入語言和知識，之後再依照他們將被指派的地點和工作內容進行體能及技能訓練。有效率，又冰冷。讓史蒂夫想到工廠裡一個接著一個被製造出來的罐頭。

史蒂夫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們全都喜愛海奎特小姐的說故事時間。海奎特會為尚未”交貨”的複製人們說睡前故事，包含了──當然了──埃及神話、聖經故事、童話和寓言。他們說，所有的複製人最愛的都是王爾德的《快樂王子》，那也是海奎特最常說的故事。犧牲，無私的奉獻。史蒂夫不想懷疑奧西里斯的一舉一動，但忍不住想這就是奧西里斯想要灌輸給複製人們的觀念。獻出你的一切，即使最後像垃圾一樣被丟棄。但複製人們能和快樂王子與小燕子一樣，為他們的好心腸獲得進入天堂的回報嗎？

史蒂夫最後決定，要把他們名字後的四號和五號去掉。娜塔莎五號思考的時候會咬下嘴唇，娜塔莎不會；克林特四號像隻電池廣告裡的兔子玩偶一樣動來動去停不下來，克林特不會。他們是兩個同樣叫娜塔莎和克林特的人，而且也是史蒂夫在這個世界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他們不是誰的替代品，他們是獨一無二的。史蒂夫想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之後，再好好和他們談一談這一點。

史蒂夫當時不知道，等到事情解決的時候，他也沒有機會和他們談了。

******

荷米斯太空站比史蒂夫想的還要大上許多。層層疊疊的建築，貫穿其中的通道，被包裹在能調節環境條件到適合人類活動的狀態的防護罩裡，就像是一座漂浮在星辰中巨大的玻璃雪球。史蒂夫看見不斷有許多太空船飛進飛出，不禁想到當年的紐約港。史蒂夫不記得當時巴基在碼頭事做什麽工作，但他記得自己常去紐約港找巴基，和他一起看著巨大的船隻來來去去。那時候，大家的日子都很不好過，史蒂夫的母親積勞成疾因病過世，他得想辦法養活自己一身病痛的軀體。他賣報紙，賣蘋果和口香糖，和報社的女孩搶工作當抄寫員。巴基會跑來街頭找史蒂夫。人們會為他真摯的笑容停下腳步買條糖果，和他閒聊兩句後買光剩下的蘋果。他們會在工作結束後坐在東河畔看著布魯克林大橋上的落日。巴基是和煦溫暖的陽光，照亮史蒂夫冰冷黑暗的人生。但他不在了，而布魯克林大橋也在無限戰爭裡毀了。

每條船在下水正式航行之前都必須取名字，否則會招來厄運。船隻入港的時候，史蒂夫和巴基都會在船身尋找它的名字。進出荷米斯太空站的太空船似乎也都有自己的名字，史蒂夫能看見幾乎每艘太空船上都畫有符號、數字或陌生的文字。但探針的船卻沒有。

離開太空船之前，娜塔莎把一盒隱形眼鏡交給史蒂夫，要他戴上。”微型攝影機。很快眨眼兩次，就會開始錄下你看見的影像，回傳到太空船上。喬納一定也戴上了，我們要找到他的船，看看他發現什麽。”

“屍體呢？也要去檢查一下。”

娜塔莎搖搖頭，”死在外太空的屍體不能送回地球，也不能久留，太空站為他驗屍後就立刻處理了。”

他們踏上荷米斯太空站。探針的身分讓他們不須通過層層檢驗就離開通關所。克林特靠近史蒂夫低聲說，”真奇怪，荷米斯太空站一向沒有這麼高的警戒標準。”

“或許是為了防範摩西們？”娜塔莎眨著眼環顧四周，視線特別停留在通關所的警戒人員身上好一會，”我們收到的情報是他們打算偷走複製人。”

史蒂夫對荷米斯太空站裡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吵。抵達和離開的太空船在他們頭頂呼嘯飛去，和他們擦肩而過的人將通道擠得水洩不通。他們說話時都很激動，拉高音量，比手畫腳，似乎想藉此壓過對方。通道旁是一整排的店家，販售食物與酒精、武器、航行設備，以及來自太空的稀有物品。有一間史蒂夫看不出來賣什麽的店家門口更是人聲鼎沸，招牌燈是俗氣閃爍的紅色。有人在吵架，也有人在大笑，還不時有音樂傳來。

史蒂夫在地球上就算不是家喻戶曉也小有名氣，但這裡的人似乎不在乎。他們不是沒認出來，史蒂夫知道，在他們大聲說話叫囂或默默走在路上的同時，眼神也正機警地四處轉著。他們看見他，認出他，迅速評估他的威脅性，然後就把眼睛轉到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他知道他們會有私下交流的管道，或許會打聽美國隊長上太空站來的目的。這裡讓史蒂夫想起某些國家一般人不會去的街區，有不能見光的交易，一個不小心的碰撞會引來血光之災。

史蒂夫不在乎誰在打量他。他看著眼前的每一個人，努力搜尋巴基。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看見了，但一轉身那不過就是個相似的背影。娜塔莎和克林特跟在他的身後，他們也吸引了不少注意，主要是娜塔莎。但娜塔莎神態自若，一點也不覺得困擾。一個戴著傭兵胸章的人故意撞到她身上，她抬起手，用手肘和他的胸口來一下激烈的碰撞。史蒂夫聽見那人的悶哼和旁觀者的譏笑，知道不需為他的複製人朋友擔心。

他們來到預定下榻的飯店，這也是喬納生前住過的地方，看上去和地球上的豪華飯店沒有什麽不同。克林特去辦理入住手續，史蒂夫環顧大廳，仍在尋找巴基。一群大聲談笑的人經過他的面前。大部分是男人，身上的太空衣似乎相當昂貴而且沒穿過幾次。從他們的身形和姿態看來，更像是坐辦公桌的生意人而非探險家。幾個表情呆滯、肩膀上繡著C的服務人員為他們將行李放上推車，等在一旁。

他們中有一個人看見史蒂夫，一臉不敢置信地走了過來。”美國隊長！喔我的天啊！你是美國隊長嗎？”

“我已經從軍中退役，所以......”史蒂夫回答他。

那男人大約六十歲，一頭銀髮，說話有德州口音，只差沒戴一頂牛仔帽。”嘿，你們看！是羅傑斯隊長！”

他們圍了上來，和史蒂夫打招呼，握手，彷彿和他認識很久似地拍拍他的背和肩膀。史蒂夫感覺被冒犯和打擾，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熱情的粉絲。但他們似乎看不懂他冷若冰霜的表情，圍在他身邊你一句我一句的。接著有人看見娜塔莎，他說了幾句史蒂夫聽不清的話，向娜塔莎伸出他的手。史蒂夫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做什麽，所以他很快抓住那隻不老實的手，緊握。男人發出一聲慘叫。

“嘿隊長，冷靜一點，”第一個發現史蒂夫的人跳出來打圓場，”我的朋友只是看到美麗的女人就比較情不自禁，他沒有惡意。我們很抱歉冒犯了你和你的同伴。”

史蒂夫放開他，銀髮男人向史蒂夫自我介紹他叫韋勒，是做房地產生意的，顯然打算將生意的版圖擴張到外太空來。他再次向他們道歉之後就推著他的朋友們離開了。

“我不知道荷米斯太空站開放給一般的民眾使用。”史蒂夫一邊說一邊眨著眼睛把那群人錄下來。

“不，並沒有開放。”娜塔莎說。

克林特辦好手續走過來。他們原先的計畫是要去找太空站的管理官

拉辛，但史蒂夫想了想決定更改行程。”我們先四處看看，明天再去找拉辛。”

史蒂夫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荷米斯裡繞來繞去。到處都是人，忙著交易，喧嘩，吵鬧。他很認真地辨識每一張可能的臉孔，但這些人全都不是巴基。他發現更多閃紅燈的店家，問了排隊的人，對方擠眉弄眼，說這裡是賣吃的。唯一的收穫是他聽見一間餐廳的工作人員抱怨著”怎麼這次的人特別多”。這樣看來，這熱鬧的景象似乎不是常態。他們是為了什麽聚集到荷米斯來的？

史蒂夫回到飯店的時候，娜塔莎和克林特仍在外頭。他們不太想和史蒂夫走在一起，嫌他太過顯眼。史蒂夫的行李已經被放在房間中央，桌上有勉強稱作新鮮的水果做為迎賓禮。

一個輕柔有禮的女聲響起。”羅傑斯先生，歡迎來到星辰飯店。我是你的人工智慧管家莎莉，很高興為你服務。你可以透過我使用飯店提供的所有服務，只需要開口，我就會為你達成。”

想到連飯店房間裡都有人工智慧管家，史蒂夫就覺得厭煩。這很方便，但就好像隨時被人盯著。”謝謝，有需要我會讓你知道。”

弗瑞傳來一份資料，那是荷米斯太空站自成立以來複製人的申請狀況。史蒂夫仔細閱讀，發現問題很明顯。一開始在太空站服務的複製人數量很穩定地維持在一千人上下，”耗損”和”補充”的數字都不大。但這兩年來，複製人的耗損率大增，申請數也增加，目前總數已經暴增到一千五百人。他們在飯店和商店裡工作，也負責整個太空站的維修和清潔，還有一部分編列在安全警戒隊裡。除了安全警戒隊，其他的工作內容看起來都不像會造成大量死亡的樣子。

他透過莎莉點了一份晚餐，由一位複製人服務員送過來。複製人的語氣彬彬有禮，臉上卻是一片空白，就像史蒂夫在德摩斯上看到的複製人小隊一樣。他吃了兩口淡然無味的牛排之後就把整盤晚餐推到一邊去。

******

荷米斯太空站的管理官拉辛看上去只有三十幾歲，管理這麼大的太空站似乎太年輕了點。不過拉辛說他其實已經快五十歲了。現在的科技延長人類的壽命，也拖緩了歲月留下痕跡的腳步。

“怎麼樣？還喜歡荷米斯太空站嗎？”拉辛為史蒂夫三人各倒了一杯咖啡，”我知道你們昨天先去逛街了。”

“很吵，很擁擠。”史蒂夫說。”平常太空站的使用者就有那麼多人嗎？”

“下個月在木星附近有一場火流星雨，會有很多觀光客的，”拉辛說，”你看到的人就是附近的太空飯店，來採買準備的。”

“你應該也知道我們是為了探針喬納的意外來到荷米斯的。可以告訴我們發生什麽事嗎？”

拉辛立刻嘆了一口氣。他的反應太過用力，反而讓史蒂夫覺得做作。”我已經在提交給太空發展局和探針的報告裡寫了，他當時在廢棄物處理區，被機械手臂打到頭了。”

“機械手臂傷人這種事很常發生嗎？”

“不，”拉辛搖搖頭，”不，只要遵守規定就不會。廢棄物處理區裡有很多大型機械工，隨時都在運作，其實是挺危險的地方。”

“他到廢棄物處理區做什麽？”

拉辛看看史蒂夫又看看娜塔莎和克林特，”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他是探針，做什麽我無權過問。事實上，他到這裡之後就到處去到處看，甚至企圖闖進一些太空站禁止進入的地方。我是為了可能會有摩西混進來才請探針協助調查的，所以搞不好他認為摩西們躲在廢棄物處理區才會去那裡。”

史蒂夫要求看意外發生時的影像，拉辛的人工智慧管家很快就讓畫面投射在牆上。史蒂夫之前看過喬納的照片，覺得喬納至少從長相看來是個相當普通平凡的人。褐髮，藍眼珠，溫和的神情，是見過一面就會忘記，在人群裡不會被立刻認出來的長相。克林特說很多探針都有相似的氣質。不能過於突出，才好融入。像娜塔莎這樣的探針是很少的，但是國家珍惜原版娜塔莎的才能。

畫面裡的喬納走向廢棄物處理區。雖然不到慌張的程度，但他的緊皺的眉頭和稍快的步伐洩漏他緊張的情緒。畫面在他進入廢棄物處理區之後就中斷了。

“就這樣？廢棄物處理區裡的畫面呢？”史蒂夫問。

拉辛一臉裝出來的愧疚，”那幾天的宇宙射線風暴特別厲害，有幾台攝影機產生了故障，包括廢棄物處理區的。”

史蒂夫對他明目張膽地撒謊感到難以置信，”你要告訴我荷米斯這麼大的太空站，無法抵擋宇宙射線的影響？”

拉辛聳肩，”廢棄物處理區本來就不是什麽重要的地方，不會特地提升安全層級。”

史蒂夫不確定拉辛是否是因為弗瑞派來的人是吉祥物般的美國隊長而非專業的調查人員所以才用如此敷衍的態度，但他能肯定拉辛不希望真相被發現。

兩個複製人顯然不接受拉辛的說法。他們交換眼神，但沒有多說什麽。克林特放下杯子，”我們想要檢查喬納的太空船。宇宙射線總不會摧毀太空船了吧。”

“當然，我的人會帶你們去。”拉辛堆起笑容回答。他對他的人工智慧管家下指令之後說，”或許你們也想去看看廢棄物處理區或是哪個地方，我們都會帶你去。我相信你們會發現，探針喬納的事情是一件單純的意外，然後你們就可以放鬆去逛逛街，好好吃一頓，回去交差了。我相信弗瑞先生也會接受的。”

史蒂夫看得出來，他們在荷米斯上對拉辛來說是件麻煩事。有個政府官員死在他的管轄地裡他無關痛癢，甚至有所隱瞞，但引來探針的注意令他不安。他或許很後悔請求探針的協助，因為過去探針的眼睛從不會看到外太空來。而現在他大概只想趕快把史蒂夫他們打發走，不希望他們在荷米斯到處嗅來嗅去。但他應該知道交出一段空白的畫面會導致何種後果。

也或許，他的不坦白是因為坦白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一位太空站的工作人員開門進來，站在一邊等待，沉默地催促他們。

“好吧，克林特去看太空船。”史蒂夫依舊坐著不動，要克林特跟著太空站的工作人員離開。

拉辛指指娜塔莎和史蒂夫，”你們不一起去嗎？”

史蒂夫不理會他的問題。”拉辛先生，這幾個月來，複製人的情況還好嗎？”

拉辛沒料到史蒂夫會這樣問，但他的反應並不明顯，只是在椅子上稍稍挪個位置。”很好啊，沒什麽特別的。”

“摩西們呢？他們有在荷米斯活動嗎？當初你就是以為摩西們混入太空站才請求探針支援的。”史蒂夫問。”大約是二個月前，記得嗎？”

拉辛連忙附和，”我知道，我記得，但我想我是多心了，喬納沒查出什麽，一切都很好，沒有摩西們的蹤影。”

史蒂夫點點頭，”好吧，請你調出過去三個月來的太空站日誌，我想看一看。”

拉辛沉下臉，”三個月？沒有必要吧，我已經準備好探針喬納待在這裡那兩個禮拜的太空站日誌，應該就足夠了吧。”

“我不想遺漏任何事。”史蒂夫說。

“羅傑斯隊長......”

“叫我羅傑斯先生就好。”

“羅傑斯先生，”拉辛站了起來，離開他的座位，”我不知道弗瑞為什麽會派你來調查這件事，不過荷米斯沒有問題。這是一個很大的太空站，你知道我每天要工作多久來維持它的正常運作嗎？我──”

“我沒有質疑你的努力，”史蒂夫打斷他，”我只需要看這三個月的太空站日誌。一個探針死在你的地盤上，你認為弗瑞會讓你輕鬆簡單用一張報告和什麽都沒有的畫面帶過嗎？”

“讓我提醒你，拉辛先生。”娜塔莎從踏進拉辛的指揮站之後第一次開口，”我們是探針，我們要做什麽你無權干涉。”

拉辛瞪著他們，然後像是忍耐著不要毆打他們般地深呼吸，”就如你所願吧。”

史蒂夫的個人電腦收到拉辛的人工智慧管家傳輸過來的太空站日誌之後，他就與娜塔莎離開指揮站，到廢棄物處理區。廢棄物處理區是一塊相當寬敞的空間，有數十台機械工正在運作著，將複製人送進來的垃圾做分類、清洗，撿出可轉換為能源的再加以處理。殺死喬納的機械手臂依舊在工作岡位上，勤勞地將垃圾從輸送帶上夾下來。不管這裡曾經留下什麽痕跡，如今也都清得一乾二淨。史蒂夫和娜塔莎離開，前往放置喬納太空船的地方和克林特碰面。一路上沒有人說話，因為他們知道荷米斯的人工智慧管家和拉辛正在聽著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喬納的太空船被放置在一間大倉庫裡，外頭有四個人類警衛荷槍實彈看守。以一艘除了探針以外沒人打得開的太空船來說，這種規格的警戒等級太高了點。史蒂夫和娜塔莎進入太空船，關上艙門，將那些無形的耳朵和眼睛遮擋在外。喬納的船和史蒂夫一行人開來的船沒有什麽不同，只是更加安靜冷清。克林特坐在駕駛座上，面前的螢幕快速滾動著文字和影像。

“裡面沒有喬納的微型攝影器錄影記錄，船艙內的紀錄也不見了。”克林特轉過來對他們說。”系統總管說有人把錄影紀錄帶走了。”

“在喬納死後嗎？”史蒂夫問。

“沒錯，他知道船艙的密碼，也知道怎麼取走檔案。”

“是拉辛嗎？”

“不可能，他或許根本不知道微型攝影記錄的事，更何況，探針才知道怎麼開船艙和解除系統總管的封鎖。”娜塔莎強調，”荷米斯上除了喬納以外沒有別的探針了，無論是誰拿走記錄，一定是喬納告訴他怎麽做的。”

“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克林特說，”我發現喬納把很多人，而且都是複製人，加到乘客名單上。探針的船不管要進出太空站和地球都不會有人攔阻，只要裡面坐的人在入境的名單上，境管局就會放行的。放在名單上這些人，都可以順利進到地球。”

“所以，是摩西們嗎？”史蒂夫沉思著，”他們想利用探針的太空船，把複製人們救走？”

“但也必須是探針才有辦法增加名單。”娜塔莎想了想之後瞪大眼睛，”他們會不會強迫喬納把複製人帶回地球？挾持他，甚至殺了他？”

“哇，我們在說的是摩西耶，”克林特不以為然，”一群閒著的大學生、年輕人、公益團體？的確他們現在會寫信恐嚇奧西里斯，對著高層的車扔石子，翻牆進去砸破醫學中心的窗戶。但犯下聯邦重罪？我不這麼認為，這可是會被判流放外太空的重罪！”

史蒂夫想到他醒來之後上的課，讀過的歷史痕跡。在”地球之眼”炸毀數家高汙染產業的總公司辦公大樓、造成上千人死傷之前，他們把自己綁在樹上阻攔伐木工人的電鋸，躺在推土機前，搭著小漁船剪斷海中的流刺網；在”生命旋律”闖進生化研究室，放走作為實驗對象的動物並毀壞所有器具和設備，導致可怕的K4病毒外流擴散，害死六百多人之前，他們開設動物收容所，喂流浪狗，在馬戲團入口前哭著抗議。

“我們目前不能確定喬納究竟是真的死於機械手臂的意外，或是其他的原因。”史蒂夫說，”我只知道拉辛沒有說實話，一定有問題。”

“太空船上也有一些有趣的地方，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查出來。”克林特說。

“拉辛的反應讓我不相信太空站裡沒有摩西。”娜塔莎看著螢幕上喬納的臉說。

“我們只能就現有的線索先查。”史蒂夫轉向克林特，”幫我把喬納增加的乘客名單下載下來。”

******

在回飯店之前，史蒂夫他們決定先去解決晚餐的問題。他們原本想進去一家有紅燈招牌的店，但被擋下了。比史蒂夫還要高大粗壯的守門員不給他們理由，只是粗聲要他們滾開。而進出的客人看著娜塔莎的眼神也讓史蒂夫不悅。任何一個男人用這種眼神看著另一個女人就表示他想對她做一些不好的事。他們後來選了一家相較之下比較普通的餐廳。同樣鬧哄哄的，但這裡的客人比地球上其他餐廳的客人態度還要惡劣。史蒂夫看見他們表情輕蔑，說話粗魯。或許他們不把這些複製人服務生當成人，禮貌和教養也就可以拋到一邊了。

史蒂夫吞下不美味也不難吃的燉牛肉，”喬納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對我們很友善，教我們很多東西。”娜塔莎微笑，”他是個心和羽毛一樣輕的人。”

克林特稀哩呼嚕地吃著義大利麵，”我查過了，喬納的上帝會讓他上天堂的。”

“阿努比斯先生說，像他這樣的人，會獲得奧西里斯的禮物。”娜塔莎說。

“奧西里斯的禮物？那是什麼？”史蒂夫問。

娜塔莎放下她的叉子，神情嚴肅，”永生。”

有人大叫一聲吸引了餐廳裡每個人的注意。離史蒂夫他們不遠處的桌子，有個複製人服務生被淋了一頭熱湯，一邊發抖一邊摀著臉。坐在一旁的男人正指著他大罵，同桌的其他人則在笑，旁邊一個指甲鮮紅如血的女人，拿起碗裡的一顆藍莓扔在服務生身上，又一顆。那位服務生瑟縮著，但他畏懼的姿態只引起那群人更大聲的嘲弄和叫罵。餐廳的經理過來，加入被羞辱的行列。

不管那服務生做了什麼，潑熱湯到別人臉上已經是傷害。史蒂夫站起來，從他們進來就招呼他們的服務生立刻跑了過來。她也是複製人，胸前的名牌寫著她的編號0533。

“先生，需要什麼嗎？”0533一臉期待，彷彿史蒂夫要送她一個禮物。

“那是怎麼回事？”史蒂夫問。

“沒事！1149沒有讓客人滿意，客人生氣了！”0533笑著說。”如果你不滿意我的服務，你也可以處罰我！”

史蒂夫看著她。和史蒂夫在飯店裡碰見的服務生不同，0533有大大的笑容，高亢雀躍的音調。但她的笑和心情似乎沒有關係，反而像是有人先在她的臉上拉出一個完美的角度再用膠水固定住一樣。史蒂夫不禁想起超完美嬌妻(The Stepford Wives)，這是複製人版的超完美服務生。

“不，我不會處罰妳，他也不該被這樣對待。”1149看起來比孩子大不上多少，熱湯流過的臉都燙紅了，而那桌客人還不放過他，這讓史蒂夫的心中充滿怒氣。紅指甲女人現在笑著往1149的頭髮扔了一片生菜。

“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0533仍然在微笑，”我們是服務生，讓客人滿意是我們應該要做的事啊。”

史蒂夫看看四周。其他的客人，沒人想要出來說句話，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看熱鬧。他注意到，站在一旁其他的複製人，有的低著頭，有的做自己的事，但他們也在看著。潑湯的男人站起來甩1149一巴掌，一旁有個複製人像是觸電般抬起頭，正打算往前一步，被旁邊另一個複製人服務生制止了。他們看著彼此，用眼神無聲地交流，旁邊也有其他複製人在輕輕搖頭。那是一個信號，要大家稍安勿躁的信號。

喬納說，太空站的氣氛很奇怪。”他們或許會經歷一次有組織的複製人反抗事件”，喬納的觀察得到這樣的結論。他看看娜塔莎和克林特，他們一臉擔憂，但對於0533的說法似乎不反對。每個複製人出生都會被賦予使命，而服務生複製人就是要滿足客人的每一個要求，包括被侮辱，只要客人想要的話。

史蒂夫坐下來，”0533，如果我要妳現在跪下來親我的腳，妳會這麼做嗎？”

雖然很短暫，轉瞬即逝，但史蒂夫很肯定，他看見0533臉上閃過遲疑的神情。0637擺著她被固定住的笑容說，”當然了，我很樂意！”

“我只是問問。”史蒂夫說，0533像是鬆了一口氣，而1149也終於可以離開那群人。史蒂夫決定忍耐，他的干預可能會讓那可惡的男人覺得顏面無光，而倒楣的會是1149，甚至是其他複製人。

他們離開了。史蒂夫要娜塔莎和克林特先回去，他要四處去逛逛，碰碰運氣，或許巴基會出現在轉角。史蒂夫才剛到荷米斯第二天就已經討厭這裡了。太過擁擠，到處都是不懷好意的眼神。想到1149就讓史蒂夫心痛。巴基在這裡的話，也會受到這樣的待遇嗎？就算複製人沒有靈魂，他們難道看不見1149很害怕、很痛嗎？

有人撞了他一下，咕噥了一聲抱歉。史蒂夫看著他的臉，匆匆推開旁人往前走的背影。他的心跳劇烈。

那是巴基嗎？

史蒂夫跟了上去。即使是另一次錯認也無所謂，他一定要確認。那人走得很急，撞到別人也不管，史蒂夫拼命跟著他，眼睛盯在他的後腦勺上。他就快要碰到他了。

男人轉進位在最邊緣的餐廳，史蒂夫也跟著進去。和剛剛的餐廳相比，此處人沒那麼多，也沒那麼吵。這裡是賣墨西哥菜的，櫃台後一位矮壯的黑髮男子走向史蒂夫。撞了史蒂夫的男人轉過來，看著史蒂夫。那是巴基。巴基看了史蒂夫一眼，轉身走進廚房。

史蒂夫想跟上去的時候櫃台後的黑髮男人擋住他。”歡迎光臨！”他對史蒂夫使眼色，”今天的辣烤肉套餐有特價！”

史蒂夫看看巴基消失的廚房入口再看看黑髮男人，”那我點一份，我......”

“洗手間在後面。”黑髮男人指了指餐廳後方。

史蒂夫一走進去，就被一隻手臂拽著他的衣服拖進往儲藏室。儲藏室的燈光昏黃，但也足以讓史蒂夫看清眼前人的臉。是巴基，確實是巴基沒錯。他認得那雙綠色的眼睛。那年戰場上的雪夜，他們駐紮在法國的一個小鎮附近。小鎮的名字史蒂夫已經不記得了，但他記得軍營裡的人弟兄都去找鎮上的女孩們喝酒跳舞了，只有史蒂夫和巴基兩個人，躲起來，裹在一條毯子裡，看著雪靜靜落下。史蒂夫告訴巴基他是怎麼從瘦皮猴史蒂夫變成美國隊長的，巴基就用那雙溫柔醉人的眼睛看著他，微笑聽他說。他們還聽見從遠方傳來的歌聲。是什麼歌呢？

“巴基，你記得我是誰嗎？”史蒂夫往前一步，巴基往後退了一步。”我是史蒂夫。”

巴基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史蒂夫‧羅傑斯，但我不記得你。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我是巴基，但不是你的巴基，我是他的複製人。”

史蒂夫一下子清醒過來。是啊，這是巴基，又不是巴基。史蒂夫的巴基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

“是的，當然了。”史蒂夫無法掩飾他的心痛。他再一次希望自己沒有醒過來，就讓他和巴基一起死在戰場上才是他命運的歸屬。但現在他卻站在這裡，和一個既是巴基又不是巴基的人面對面，清楚明白自己曾經擁有過最美好的時刻已經不在了。他的心像被撕裂。

“我們時間不多。聽著，我知道突然這樣說很莫名其妙，但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複製人巴基的聲音沒有巴基那樣柔軟。他很焦慮，毫無掩飾的憂心讓史蒂夫想靠近他，安慰他，儘管他並不是他的巴基。

“什麼意思？”史蒂夫問。

“你昨天一踏上荷米斯我們就知道你來了，”巴基說，”我們聽過你的故事，海奎特小姐說你為了拯救世界犧牲了自己，兩次。”

又是一個關於犧牲的故事被倒進複製人的腦袋裡。奧西里斯，想到奧西里斯竟然擅自複製了巴基就讓史蒂夫怒火中燒，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勇氣。”巴基說話的樣子有種不允許任何人反駁的態度，”如果你真的是故事裡講的那種人，或許你願意幫助我們。沒有人可以幫我們，上一個願意伸出援手的人已經死了。”

“摩西嗎？”

“摩西是誰？”

史蒂夫想到喬納太空船上增加的複製人乘客名單。”我想你說上一個幫你的人是指喬納。”

“是的。”

看著巴基，史蒂夫感覺既陌生又熟悉。他和史蒂夫的巴基毫無疑問地長得一模一樣，但他說話的樣子比巴基強硬，也比史蒂夫到目前為止碰見的複製人要堅決得多。現在史蒂夫和他見面才不到兩分鐘，他就要求史蒂夫幫助他，幫助他們。基本上，史蒂夫根本不認識巴基的複製人，也不知道他的個性，甚至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好人。

“喬納真的是死於意外嗎？”史蒂夫問。

“當然不是，他發現了不該發現的事，還想公開，所以被殺害了。”巴基的複製人看了一眼史蒂夫背後的門，”我想他留下了什麼線索給在地球的長官，所以你才會來？”

“他提到你的名字。”一個名字就足夠讓史蒂夫千山萬水地來到一個漂浮在無邊無盡黑暗中的陌生之地，一腳踏進他一無所知的麻煩裡。

“我......”巴基的複製人態度突然和緩下來，”我聽說過你和巴基‧巴恩斯的事。”

“那你就知道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史蒂夫看著他，”你不是一個人，有其他人和你一夥。他們知道我和巴基的關係，所以要你來找我嗎？”

“沒錯。”巴基的複製人乾脆地承認，”一個陌生人突然跑來找你請求你的協助，你可能不會答應。”

“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幫我們救人。”巴基的複製人語氣又變回之前的急促，”拍賣會就要開始了，我們要在那之前把孩子們救出來。”

“孩子們？”

一串敲門聲響起，之後又恢復安靜。巴基走到史蒂夫身邊，”你該走了，拉辛的眼睛正在看著，你在這裡待太久他會起疑的。我會去你的房間找你，記得，你的房間牆上有個紅色的按鈕，只會感應房客的手指。按下去，房間裡的人工智慧管家就會眼盲耳聾至少兩個小時，給房客一點隱私，讓他們做想做的事。”

巴基的臉上露出一個厭惡的神色，讓史蒂夫好奇他想起了什麼。

“我去找你的時候，你按下按鈕，我就可以告訴你所有的事情。”巴基看著史蒂夫。他那雙和史蒂夫的巴基完全相同的眼睛裡沒有史蒂夫曾見過的柔情愛意，只有深深的憂慮，”包括喬納發生的事。”

巴基站得離史蒂夫那麼近，史蒂夫忍不住伸手覆上他的臉。過去史蒂夫總是這樣，把手放在巴基的臉上，巴基的嘴角會為他彎起一個甜蜜的微笑。但巴基的複製人在史蒂夫碰到他的一瞬間就輕輕躲開了。

是啊，他終究不是史蒂夫的巴基。

史蒂夫向他道歉之後開門走出去，把巴基的複製人留在身後。黑髮男人已經將他的辣烤肉套餐打包好了，交到他的手上。史蒂夫離開餐廳，強迫自己不能回頭。

他不是史蒂夫的巴基，但他依舊是巴基。這樣就夠了。不管是不是史蒂夫的巴基，不管有沒有靈魂，只要是巴基需要史蒂夫，就算要獻出性命，他也願意。

--待續--